第五节 实验楼的密语
在学校的自然课上,当课代表按照惯例走到陈默的座位旁,准备收取上周布置的实验报告时,陈默那本有些破旧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各种奇怪的公式。其中,那行“Fe?O? + 2HCl → 2FeCl? + H?O”的化学方程式格外显眼,这是上周课堂上学到的铁锈与盐酸发生反应的化学式。
当时做实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陈默盯着试管里那团褐色的沉淀物,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在学校角落里看到王浩随手丢弃的牛奶盒上,那一大片刺眼的锈迹。王浩,那个总是欺负他、让他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的家伙,嘴角的狞笑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陈默心中悄然滋生:如果把铁锈换成浓度更高的盐酸,那会不会让伤口溃烂得更快?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像一颗邪恶的种子,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从那之后,陈默开始有意无意地留意起实验室的药品柜。那扇透明的玻璃门后,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化学药品,而那瓶盐酸,就静静地立在角落里。瓶身上贴着的“腐蚀品”标签,红得刺眼,在陈默眼中,却像极了王浩嘴角那令人厌恶的狞笑,仿佛在嘲笑他的懦弱和无能。
每天午休的时候,同学们都三五成群地去食堂吃饭或者到操场上玩耍,而陈默却总是找借口留下来。他假装认真地擦着窗台,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那瓶盐酸。趁着周围没人注意,他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早己准备好的滴管,小心翼翼地伸进盐酸瓶里,偷取极少量盐酸。然后,他像做贼一样,匆匆离开实验室,来到学校一个偏僻的角落。那里,放着几块他从父亲货车上偷偷拆下来的刹车片碎片。他颤抖着将盐酸滴在碎片上,瞬间,气泡滋滋地冒了出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啃食着某种看不见的仇恨。每一次气泡的破裂,都像是他内心仇恨的一次宣泄,让他既感到一丝快意,又充满了恐惧。
在陈默那本破旧的笔记本里,还夹着从图书馆偷偷撕下来的几页《家庭化学实验》。他用红笔重重地圈出了“电池液的妙用”这一章节,上面详细记载着利用碳棒、锌片和盐水就能制造出微弱电流的方法。看着这些文字,陈默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王浩父亲的货车。那辆货车,是王浩在学校里炫耀的资本,也是他欺负陈默的底气。货车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仿佛在向陈默示威。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在陈默心中产生:如果把盐水注入货车的后视镜调节电机,会发生什么呢?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冰冷的蛇一样,顺着他的脊背往上爬,让他后背发凉。然而,他的内心却又被一种莫名的兴奋所占据,忍不住在草稿纸上画满了结构导图和思路模拟图,仿佛他己经看到了王浩那惊慌失措的表情。
第六节 硬币的重量
攒二十块保护费的铁盒在枕边发烫。陈默数着母亲留下的硬币,总共十三枚五角,混着超市找零的铜臭味。他试过把校徽拆下来卖废品,金属扣硌得掌心生疼,废品站老板却只给了两块钱 —— 还不够买半瓶盐酸。
"没钱就去偷啊。" 林小羽的素描本里夹着张便利店地图,画着监控盲区和收银台位置。陈默盯着她画的防盗摄像头死角,突然想起王浩课桌上的进口巧克力,包装纸比母亲的遗像还光鲜。但他知道,偷东西被抓住的后果,会比父亲的皮带更可怕。
化学老师的保温杯给了他新灵感。那天他看见老师用醋酸除水垢,透明的液体倒进保温杯,水垢立刻泛起白沫。如果把醋酸装进圆珠笔芯,趁王浩午睡时滴在他的校徽上 —— 镀金层会被腐蚀,露出底下的劣质金属,就像王浩父亲的教育局科长头衔,底下藏着的全是脏东西。
第七节 父亲的皮带
忘记买酒的那个傍晚,父亲的皮带抽在他背上时,陈默数着墙上的裂缝。第七道裂缝旁,是母亲用口红画的歪扭笑脸,现在被父亲的酒气熏得发暗。他护着藏在怀里的盐酸瓶,玻璃瓶硌着肋骨,比皮带更疼。
"贱骨头!" 父亲踹翻了他的存钱铁盒,硬币滚进床底,像极了母亲去世那晚滚落的止咳糖浆瓶。陈默盯着父亲充血的眼睛,突然想起自然课看过的鳄鱼纪录片 —— 捕食者撕咬猎物时,眼睛也是这样空洞。
蜷缩在洗衣机旁,他摸着藏在排水管后的保单。那是母亲生前买的意外险,受益人写着他的名字。保单边缘被水洇湿,却清晰印着 "意外身故赔付三十万"。父亲货车的刹车片最近总发出异响,他想起金属疲劳实验里,反复弯折的铁丝最终会断裂......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却又忍不住继续想下去:如果父亲在送货途中 "意外" 刹车失灵,三十万保险金足够支付私立学校的赞助费,足够买一整箱盐酸,足够让王浩的校徽永远泛着锈迹......
第八节 暴雨中的清单
实验楼的储物柜成了他的秘密基地。用捡来的药瓶分装盐酸、从电池里提取锌片、在笔记本记录王浩的作息 —— 他发现每周三下午,王浩会去教导主任办公室拿 "特供牛奶",那条走廊的监控摄像头总在三点十五分检修。
但盐酸的收集进度太慢,两周只攒了五毫升。他试过用醋和铁锈自制酸液,效果却远不如实验室的纯盐酸。更糟的是,林小羽开始追问他袖口的褐色斑点,那是盐酸溅到留下的痕迹,像极了母亲咳血时的污渍。
父亲的货车钥匙开始随身携带,刹车片的螺丝被加固过。陈默盯着父亲酒后发红的脖子,突然意识到,比起王浩,眼前这个随时会挥皮带的男人,才是更危险的猎物。他在保单背面画下父亲的轮廓,脖子处标着 "安全带卡扣",旁边是辆刹车失灵的货车。
暴雨夜,他蹲在母亲遗像前核对复仇清单:
盐酸浓度不足(进度 30%)
王浩作息确认(完成)
父亲保单位置(完成)
监控检修时间(完成)
当最后一项待办事项被决绝地划掉时,供桌上那支摇曳的蜡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灭,黑暗瞬间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将整个房间吞噬。陈默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双手慌乱地摸索着,却不小心碰倒了母亲生前最爱的那只茶杯。“啪”的一声脆响,茶杯在寂静中炸裂开来,尖锐的碎片如利刃般狠狠扎进他的掌心。钻心的疼痛袭来,可他却清晰地听见自己发出了笑声,那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原来,当自己精心筹划着死亡,谋划着如何终结这一切痛苦时,那剧烈的心跳声竟能如此轻易地盖过窗外滂沱的雨声。每一声心跳都像是命运的鼓点,催促着他走向既定的结局。而当他冷静地计算着别人的结局,将那些伤害过他和他母亲的人的命运一一安排时,掌心流淌的鲜血所带来的温热感,竟比那滚烫的眼泪还要让人觉得温暖。这温暖,是仇恨燃烧的余温,是复仇火焰的映照。
他缓缓起身,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决绝的坚定。抬眼间,他望见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左眉尾那处天生的胎记,在黑暗中隐隐发红,宛如一枚正在悄然孵化的毒芽,带着致命的危险与诱惑。窗外,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实验楼的外墙。那座实验楼,曾是他遭受无数屈辱与折磨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他复仇计划的藏匿之所。那里藏着偷藏的盐酸瓶,那腐蚀性的液体能轻易毁掉一切;藏着未完成的化学方程式,那是他智慧的结晶,也是复仇的利刃;还藏着即将断裂的刹车片螺丝,那是他精心布置的陷阱,等待着那些人自投罗网。
陈默深知,这个看似用规则砌成的坚固堡垒,实则布满了无数的缝隙。每一道缝隙,都像是一扇通往黑暗深渊的门,只要有人愿意弯腰,用鲜血去浇灌,那些带刺的藤蔓便会疯狂生长,将一切束缚、吞噬。而他,早己做好了成为那个浇灌者的准备,用仇恨和决心,让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