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燃在镜子前数第七十三道疤痕时，消毒水气味漫进了更衣室。她本能地蜷缩进戏服堆，却听见金属器械轻叩门板的声响："裴小姐，该换药了。"
江砚初的白大褂永远纤尘不染，金丝镜框后的眼神像冷冻的琥珀。当他戴着乳胶手套触碰她溃烂的右脸时，裴雪燃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站在婚纱店的镜子前，指尖抚过她的背脊说："这里该纹只天鹅。"
"疼吗？"江砚初的镊子夹着沾血的纱布，声音比手术刀还冷。
裴雪燃盯着托盘里扭曲的整容假体笑出声："比硫酸浇在脸上时好多了。"她故意用毁容的半边脸对着他，满意地看到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
倒带·第一幕
事故发生在《天鹅湖》最终彩排现场。当黑天鹅32圈挥鞭转达到高潮时，观众席突然窜出个戴兜帽的身影。裴雪燃永远记得那种灼烧感——像一千只冰蝶同时啃噬面颊，剧场穹顶的水晶灯在浓烟中化作流淌的银河。
急救车上，江砚初的白衬衫沾满她的血。他跪在担架旁做气管切开术时，裴雪燃用还能动的左手拽断了他的银丝领针。那是他们分手时她送的礼物，针尖至今仍嵌在他锁骨处的旧疤里。
"毁成这样..."麻药生效前，她听见护士小声啜泣，"怕是活不过今晚。"
江砚初突然捏碎了一支麻醉剂。玻璃碴刺进掌心，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裴雪燃，你敢死试试。"
复健室·第二幕
六次植皮手术后，裴雪燃开始复健。江砚初每天清晨推着器械车进来，强迫她首视镜中溃烂的面容。他总在测量面部神经时突然加重力道："疼才能记住。"
某个雷雨夜，裴雪燃在复健杠上摔得膝盖淤青。江砚初扔开病历本将她按在墙上，温热的呼吸喷在结痂的耳后："当年甩了我时的狠劲呢？"他指尖划过她完好的左脸，"现在像条丧家犬。"
她咬破他的下唇反击："江医生这么恨我，何必亲自当主治？"
阴影中传来金属落地的脆响。裴雪燃后来才明白，那是江砚初藏在口袋里的订婚戒指，和他们分手那晚被她扔出窗外的，是同一枚。
暗房·第三幕
江砚初的办公室有面隐藏的软木板。裴雪燃某次偷镇痛剂时，发现上面钉满她手术中的照片。最中央的拍立得泛着黄，是分手前夜她赤脚踩在他胸口的样子，背面潦草地写着：我的黑天鹅。
当晚她在麻醉科顺走三支丙泊酚。江砚初找到她时，裴雪燃正对着镜子往静脉推药："反正这张脸修不好..."她突然扯开病号服，露出后背交错的疤痕，"不如把这里的皮移植到脸上？"
江砚初夺针管的手在发抖。当麻醉剂不慎注入他手腕时，裴雪燃趁机咬住他喉结："你心跳得好快啊江医生。"
月光漫过纠缠的身影，江砚初的领带捆住她输液过度的右手。他撕咬她颈间结痂的伤口，却在尝到血腥味时突然落泪。裴雪燃摸到他后腰的旧伤——那是她逃婚时，他追出来被车撞断的肋骨。
真相·第西幕
新脸定型那天，裴雪燃在江砚初的加密邮箱里发现了宋晚棠的诊疗记录。这个总来送下午茶的小护士，颈后有块月牙形胎记——和硫酸案监控视频里的袭击者，完全吻合。
"你养的小白兔要杀我？"她举着平板闯进手术室，"因为她以为你还爱我？"
江砚初正在给钛合金假体消毒。金属盘突然倾斜，沸水浇在他手背烫出串水泡："三年前你逃婚时，晚棠为我捐过骨髓。"他抓起她的新脸模具，"这张脸的原型...是她死去的妹妹。"
裴雪燃想起每次换药时，江砚初总会抚摸她右眉骨——那里现在有颗和宋晚棠妹妹一样的红痣。她笑着打开3D打印机，将自己的面部骨骼模型碾成粉末："江砚初，你真该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
终章·天鹅之死
首演日，裴雪燃戴着江砚初送的白羽面罩登场。当灯光聚焦在32圈挥鞭转时，她听到面部假体传来细微的崩裂声。宋晚棠混在乐队里举起遥控器，脸上的笑容比硫酸还滚烫。
假体炸裂的瞬间，江砚初从二楼包厢纵身跃下。他抱着裴雪燃滚进乐池时，三根肋骨插进了肺叶。观众席爆发的尖叫中，宋晚棠举着第二瓶硫酸扑来："你果然还是选了她！"
裴雪燃举起定音鼓槌迎击，却看到江砚初将麻醉针扎进自己心脏。他最后的力气用来推开她，宋晚棠的硫酸全浇在了那件染血的白大褂上。
"别碰..."江砚初摸索着扯断她脖子上的绿宝石项链——里面藏着他三年前准备的婚戒，"会留疤..."
裴雪燃在火警铃声中大笑。她把戒指塞进江砚初逐渐冷却的掌心，捡起燃烧的谱架扔向幕布。冲天火光里，她踮起脚尖跳完了最后的黑天鹅变奏，烧焦的面纱像极了初遇那晚的雪。
尾声
三个月后，裴雪燃在整理江砚初遗物时，发现他办公室暗格里锁着整套婚纱设计图。每张草图都标注着"防灼烧面料"，头纱边缘用红线绣满小字：
【2019.12.24 雪燃右脸被玫瑰刺伤，需加护颈设计
2020.3.17 她跳黑天鹅时擦伤膝盖，裙摆加软衬
2021.6.20 逃婚那夜她赤脚跑了两公里，婚鞋改平底】
最底层的保险箱里，躺着支破碎的硫酸瓶。泛黄的鉴定书上赫然写着："瓶身残留指纹与宋晚棠完全吻合——江砚初，2021年9月5日"
窗外又开始飘雪，裴雪燃把婚纱设计图折成纸船放进喷泉池。当纸船被冰棱刺穿时，她终于想起那个雪夜，江砚初在急诊室为她缝合伤口时，落进纱布的热泪比硫酸还灼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