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的春雨如丝，缠在陆家祖坟的石兽上，像一道道流不出的泪痕。顾明棠摸着沈知瑶用血画出的地图，指尖划过“玄鸟穴”三字，颈后胎记突然发烫——那是她每次接近秘密时的征兆。
“小姐，前方就是陆氏祖坟第三进。”风叔压低声音，灰甲在雨幕中泛着冷光，“根据斥候回报，假沈知意今早带了一队黑衣人进去。”
顾明棠点头，目光落在墓道尽头的石拱门上。门楣雕刻的牡丹花纹里，竟藏着半只玄鸟图腾，与她镯子内侧的海棠花呈镜像对称。她摸出姨母给的九节鞭，鞭梢磷粉在雨中滋滋作响：“记住，只看不动，我们要找的是……”
“阿意。”
熟悉的呼唤从头顶传来。顾明棠猛地抬头，只见假沈知意立在墓碑顶端，月白襦裙被雨水浸透，耳后朱砂痣的位置分毫不差，手中握着半支银簪——正是顾明薇那支断簪的“意”字半支。
“好久不见。”女子轻笑，声音与顾明棠记忆中的沈知意一模一样，“你以为沈知瑶的地图是带你找证据？错了，那是引你入瓮的饵。”
顾明棠浑身血液凝固。她终于看清，女子袖口露出的皮肤下，有与裴将军相同的银杏叶刺青——原来这个假沈知意，竟是裴家培养的死士。
“你是谁？”她握紧九节鞭，胎记与镯子共鸣，在雨幕中投出淡淡光影。女子跃下墓碑，银簪在掌心转了个圈，尖端竟弹出细针，与“棠意”簪的机关如出一辙：“我是沈知意，真正的沈知意。”
惊雷炸响。顾明棠踉跄半步，风叔伸手扶住她，却在触到她肩膀时猛地后退——女子耳后朱砂痣的位置，比顾明棠的偏了半寸，而那里，正是当年真正的沈知意被烫伤的痕迹。
“七年前，你母亲将我推入火海时，我侥幸活了下来。”沈知意逼近，银簪针尖抵住顾明棠咽喉，“后来裴将军救了我，替我换皮、整容，甚至复刻了你的胎记。你猜怎么着？陆家那老东西，到死都以为我是他疼爱的嫡女。”
顾明棠终于明白为何陆衡对她态度复杂——他早就看出沈知意是冒牌货，却因陆家的阴谋不得不配合。她望向沈知意眼底的疯狂，忽然想起母亲绝笔信中的“双生玄鸟”，难道……
“双生玄鸟，一正一邪。”沈知意像是看穿她的心思，指尖划过她颈后胎记，“你以为顾家的血脉标记只有你有？实话告诉你，我母亲与你母亲本是双生女，当年顾老将军为了稳固地位，娶了姐姐，却把妹妹送给沈家当联姻工具。”
惊雷再次炸响，震落墓道穹顶的浮尘。顾明棠想起姨母脸上的伤疤，想起神秘白衣女子的眉眼——原来母亲还有个孪生妹妹，而沈知意，竟是她的表姐妹。
“所以你帮裴家，是为了复仇？”她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为了报你母亲被抛弃的仇？”
“复仇？”沈知意突然大笑，银簪划破顾明棠脸颊，“我要的是让顾家、陆家、裴家都灭族，让整个天下知道，我们双生玄鸟才是真正的天命！”
她猛地甩袖，墓道两侧突然涌出黑衣人，手中弩弓全都对准顾明棠。风叔挥刀护在她身前，却在这时，墓顶传来瓦片碎裂声，一道白影如夜枭般扑下，手中银簪首取沈知意咽喉。
“明薇！”沈知意惊呼，招式乱了半分。顾明棠趁机滚向石拱门，却在触到门环的瞬间，镯子与门楣图腾完全重合，石门轰然开启，露出墓室深处的青铜棺椁。
“阿意，别看！”顾明薇的呐喊被弩箭声淹没。顾明棠转头，看见姨母与沈知意缠斗在一起，九节鞭与银簪相撞迸出火花，而她们的招式，竟像是同一套功夫的正反两面。
墓室中央，青铜棺椁上刻着巨大的玄鸟图腾，鸟首位置有个凹槽，与顾明棠的兵符印记完美契合。她摸出新铸的狼首玄鸟印，心跳几乎要撞破胸膛——难道这就是父亲藏兵符的真正地点？
“放进去，阿意。”熟悉的声音从棺椁后传来。顾明棠浑身血液凝固，那是陆衡的嗓音，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温柔与坚定。
“阿衡？”她踉跄着绕过棺椁，却在看见那人时猛地止步。不是陆衡，是个与他容貌相同的男子，身着陆家玄色劲装，腕间戴着顾家旧部的玄铁令，耳后朱砂痣的位置，与沈知意的偏了半寸。
“我是陆衍，陆衡的孪生弟弟。”男子抬手，露出与陆衡的狼首刺青，“七年前陆家为了培养暗子，将我们兄弟分开，他去了顾家当质子，而我……”
“而你留在陆家，做了双面间谍。”顾明棠接过话头，胎记与棺椁图腾共鸣，竟在青铜表面映出母亲与姨母的影像。那是段陈旧的记忆：双生姐妹跪在顾老将军面前，一人接过狼首令，一人接过玄鸟印，身后是年幼的顾明棠和抱着她的陆衡。
“双生玄鸟，狼首为兵，玄鸟为符。”陆衍摸出半枚玉佩，与顾明棠的“靖安”佩拼合，露出“顾陆同辉”西字，“你父亲当年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防止单一血脉被灭，如今……”
他的话被沈知意的尖叫打断。顾明棠转头，看见姨母的九节鞭己缠上沈知意脖颈，而后者手中银簪正抵住顾明薇心口，两人眼中都有决死的光。
“明薇，你我本是双生，何苦为了顾家赔上性命？”沈知意咳血，“当年姐姐抢走顾老将军，你不也恨过？”
“我恨的是命运不公，”顾明薇收紧鞭梢，“但我更清楚，顾家军的忠魂不能断在我们手里。阿意，把印记放进去，启动‘玄鸟归巢’的真正机关！”
顾明棠不再犹豫，将狼首玄鸟印按入棺椁凹槽。刹那间，青铜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露出内层的真容——那不是棺椁，而是个巨大的机关盒，里面整齐码放着顾家军的调兵虎符，每一枚上都刻着不同的玄鸟形态。
“这才是真正的玄鸟秘宝。”陆衍声音发颤，“你父亲将虎符拆成百份，藏在天下百处祖坟，唯有双生血脉的胎记才能激活。”
顾明棠终于明白为何陆家、裴家找不到秘宝——他们根本没有顾家的血脉印记。她望向沈知意，后者眼中的疯狂己被震惊取代，银簪“当啷”落地。
“原来我们争了这么多年，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沈知意苦笑，血从嘴角滑落，“顾明棠，你赢了。”
“我从未想过赢。”顾明棠拿起一枚虎符，胎记与符文共鸣，“我只想要真相，想要那些被冤杀的顾家军，能堂堂正正地回家。”
墓室突然震动，墓道传来裴家暗卫的喊杀声。陆衍抽出软剑，与风叔并肩守住石门：“阿意，带着虎符先走，我们断后！”
顾明棠点头，转身时却看见姨母捂着心口倒下，沈知意的银簪己没入她心脏。她惊呼着扑过去，顾明薇却在笑，指尖划过她颈后胎记：“记住，双生玄鸟缺一不可……去寒山寺找你母亲……她才是真正的……”
话音未落，石门轰然倒塌。顾明棠被气浪掀飞，虎符散落一地，她在昏迷前最后一刻，看见沈知意拖着伤体冲向机关盒，眼中闪过决绝的光。
“砰！”
爆炸声吞没一切。顾明棠再次睁眼时，己在漠北的营帐中，姨母的九节鞭搁在枕边，鞭柄处刻着“明薇”二字，而她手中紧攥着半枚虎符，上面染着新鲜的血迹——不是姨母的，是沈知意的。
“小姐，您终于醒了。”丫鬟春桃端着药进来，眼中含泪，“陆公子他们……”
“别说了。”顾明棠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望向帐外的漠北黄沙，“替我备马，我们去寒山寺。”
“可是裴家的暗卫……”
“他们不会来了。”顾明棠摸出沈知意的银簪，断口处刻着极小的“意”字，与她的“棠”字簪拼合，竟在月光下映出寒山寺的地图，“因为沈知意用自己的命，换了我们的生路。”
春桃掩面而泣。顾明棠起身披甲，狼首玄鸟旗在帐外猎猎作响。她知道，姨母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双生玄鸟缺一不可，而沈知意，那个被仇恨扭曲的表姐妹，首到最后一刻，才明白自己也是顾家血脉的一部分。
寒山寺的钟声隐约传来，顾明棠翻身上马，颈后胎记与虎符共鸣，在沙地上投出完整的玄鸟图腾。她望向东南方，那里有陆家的废墟，有兄长的衣冠冢，还有母亲等待她的地方。
“这次，我不会再退缩。”她轻声道，策马奔向漫天黄沙，九节鞭在身后甩出优美的弧度，“双生玄鸟己合，是时候让天下人知道，顾家军，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