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残雪还凝在车辕上时，顾明棠己望见京城瓮城的箭楼。驾车女子——她的姨母顾明瑶——攥着缰绳的手突然发颤，鞭梢扫过车帘上的半朵海棠，震落的雪沫子里竟混着血丝。
“太极殿的鸱吻在第三重檐角。”顾明瑶的声音裹着寒气，“当年老将军命人在鸱吻里藏了枚‘玄鸟血玉’，需用双生血脉激活。”妹妹突然抓住顾明棠的手，指尖触到她腕间的九节鞭，鞭柄“明薇”二字突然发烫，竟渗出暗红汁液，在车板上洇出太极殿的轮廓。
城门盘查的兵丁戴着裴家铁盔。顾明棠摸出沈知意的银簪，簪头血珠滴在车轼上，木头上立刻显出狼首玄鸟纹，与兵丁盔上的银杏叶标记撞出火花。“是顾家军旧部！”为首的兵丁突然跪地，掀起袖甲露出狼首刺青，“七年前裴家逼我们降敌，如今……”
话没说完，城楼上突然射下冷箭。顾明瑶挥鞭卷住箭杆，鞭梢磷粉引燃城楼帷幔，火光中显出裴家死士的身影，他们胸口都纹着残缺的玄鸟图腾。“快走！”老亲兵砍断吊桥铁链，顾明棠的马车碾着碎冰冲进瓮城，听见身后传来骨裂声——那些旧部兵丁竟用身体堵住城门，盔甲上的狼首纹个个爆出血花。
太极殿的琉璃瓦在暮色里泛着青光。顾明棠背着妹妹爬上檐角，九节鞭缠在鸱吻兽爪上，鞭梢磷粉照亮兽口——里面果然嵌着块血色玉璧，玉上刻的双生玄鸟缺了左翅，跟妹妹后颈的伤疤形状吻合。
“放血。”顾明瑶递过铜锥。顾明棠刚划破指尖，妹妹突然张口咬住她手腕，齿痕处涌出的血珠竟凝成玄鸟形状，扑进玉璧缺角。玉璧突然炸裂，飞出枚金片，上面用蝇头小楷刻着：“永徽七年，先帝知裴氏必反，故以双生玄鸟为饵，龙印实为血咒之钥……”
“上当了！”顾明瑶突然拽开顾明棠。金片化作黑蝶，每只蝶翼都印着裴将军的脸，它们扑向顾明棠颈后胎记，竟在皮肤上烙出锁链纹。妹妹尖叫着抓向黑蝶，指尖触到的瞬间，所有蝶翼都碎成血珠，落进她后颈的玄鸟伤疤，伤疤顿时爆发出强光。
“双生血脉才是真正的咒眼。”殿内突然响起笑声。顾明棠回头，看见皇帝斜倚在龙椅上，冕旒下露出半边脸，耳后竟也有个朱砂痣，只是形状像只折翼的玄鸟。“当年老将军把龙印熔了，却不知我早用蛊虫在裴家死士身上养着咒魂。”他抬手，袖中滑出条玄铁链，链头锁着的正是母亲的兵符。
顾明瑶见状猛地撕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玄鸟刺青，刺青周围爬满银线，像被人用针缝在皮肉里。“你果然没死。”皇帝轻笑，玄铁链缠住她咽喉，“当年顾老将军把双生女儿送进沈家时，我就知道必有后招。”
顾明棠这才看清，皇帝腕间戴着的玉扳指，刻的竟是沈知意那支“意”字簪的断口。她摸出怀里的“棠”字簪，双簪相碰爆出火星，竟将皇帝冕旒上的珠串熔断，珠串落地滚成圈，圈中映出母亲的影像——她被锁在寒山寺地宫的青铜棺里，心口插着支银簪，簪头刻着“瑶”字。
“母亲！”妹妹突然挣脱顾明棠，后颈玄鸟伤疤与顾明棠的胎记共鸣，爆出的强光将太极殿穹顶的蟠龙壁画烧成灰烬，露出里面藏着的血书：“双生玄鸟非血脉，乃先帝以玄鸟血玉所化，专为镇住裴家咒术……”
血书突然化作飞灰。皇帝见状狂笑，玄铁链勒进顾明瑶咽喉，她胸口的玄鸟刺青突然崩开银线，飞出无数血珠，每颗血珠都映着顾家军旧部的脸。“原来如此……”顾明瑶咳出血沫，“老将军用我们双生姐妹做咒引，就是为了让龙印吸走裴家的诅咒……”
顾明棠猛地将双簪按在皇帝腕间的玉扳指上。玉扳指裂开，里面掉出枚血玉，正是太极殿鸱吻里的那块。血玉与她颈后胎记共鸣，竟将所有黑蝶吸了进去，蝶翼上的裴将军脸容渐渐淡去，露出下面刻着的顾家军战纹。
“不！”皇帝惨叫着捏碎血玉。顾明棠看见他身体渐渐透明，化作无数银杏叶，每片叶子上都写着被咒杀的顾家军姓名。与此同时，寒山寺方向传来钟声，顾明瑶胸口的银线寸寸断裂，她摸出枚铜铃晃响，铃声中，母亲的影像从血玉里飘出，手里攥着半支银簪，簪头刻着“薇”字。
“阿意，”母亲的影像摸着她颈后胎记，“当年老将军用玄鸟血玉造了我们双生姐妹，就是为了在龙印归位时，以血咒换顾家军的生路。”影像渐渐淡去，顾明棠看见母亲心口的银簪掉在地上，簪杆刻着“靖安”二字，正是父亲的字号。
太极殿的鸱吻突然崩裂。顾明棠接住落下的血玉，玉上的双生玄鸟竟合为一体，绕着龙形图案振翅，振翅声化作顾家军的号角，从雁门关一首传到京城。她低头看妹妹，对方后颈的伤疤己变成完整的玄鸟图腾，与她的胎记遥相呼应，而九节鞭不知何时缠上了她们的手腕，鞭柄“明薇”二字渗出的血珠，正沿着鞭身汇成“顾家军”三个大字。
殿外传来马蹄声。顾明棠握着血玉走向殿门，看见老亲兵们推着辆囚车进来，车里坐着的正是裴家将领，他胸口的玄鸟刺青己变成狼首纹，跟顾家军的标记一模一样。“皇太女，”老亲兵跪地，“雁门关外发现老将军的兵符，上面刻着‘玄鸟归位，兵戈止息’。”
暮色漫过太极殿的门槛。顾明棠摸着颈后发烫的图腾，指腹触到鸟喙处的凹槽——那里还缺着块，形状像极了沈知意那支银簪的断口。她抬头望向寒山寺方向，那里的夜空正升起颗流星，流星拖着的光尾，竟在天幕上划出个完整的双生玄鸟绕龙图腾，而九节鞭在她掌心轻轻震颤，鞭梢磷粉落进血玉的凹槽里，发出“叮”的轻响，像宿命的齿轮终于咬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