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战旗上的银血尚未凝固。顾明棠抬手抚过旗面，指腹触到“顾家军”三字时，鞭身突然震颤起来——九节鞭上的银索正顺着她手腕图腾攀爬，在掌心织成狼首令的纹路。沈知意将兵符递过来时，银锁齿痕恰好嵌入她掌纹，两人相握的刹那，金銮殿地砖下的星图突然亮起，老将军指骨刻的“魂归”二字渗出银线，顺着柱础爬向殿外。
“裴家余党己押至午门。”独眼神兵单膝跪地，甲叶上的狼首纹还在发烫，“将军，按军规……”他的声音顿在顾明棠抬手的动作里。她看见那御史脖子上的“替罪”刻痕正在渗血，血珠滴在青砖上竟凝而不散，化作黑蝶振翅欲飞。
“用狼首令。”顾明棠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九节鞭突然脱手飞出，鞭梢卷住御史咽喉的血玉残片。那残片遇银索瞬间爆成齑粉，粉末里浮出的咒文还在扭曲，却被战旗落下的银芒烧成灰烬——灰烬中浮出半片银杏叶，叶面刻着的“靖安”二字突然发烫，烫得顾明棠锁骨处的战纹猛地一跳。
沈知意的指尖按在她腕间图腾上，银线顺着他指腹爬向鞭身，将九节鞭缠成亮银锁链。“先帝密诏里说，血玉咒力依存于替罪之人。”他的声音低沉，指节叩在御史肩胛骨的咒纹上，“你看他甲叶下的烙印——”
御史猛地扯开衣襟，左胸赫然烙着残缺的狼首纹。那纹路边缘泛着黑气，每道褶皱里都卡着血玉碎屑，当顾明棠的鞭梢点中碎屑时，御史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甲叶上剥落的黑蝶竟在半空排成密信形状：“永徽七年冬，鸱吻衔玉困龙魂……”
“够了。”顾明棠挥鞭击碎密信，银索缠上御史脖颈时，她看见老亲兵们突然齐刷刷拔刀，刀刃映着战旗银芒，在青砖上刻出半圈狼首纹。“按军规，通敌者断掌焚纹。”她的鞭子重重砸在地上，溅起的火星点燃御史腕间的玄铁链，“但念在你替裴家顶罪七年，留你全尸。”
御史突然惨笑起来，喉间挤出的血泡破在狼首纹前：“顾明棠……你以为昭雪了就没事了？”他猛地咳出黑血，血珠落在战旗上竟蚀出焦痕，“万骨山的阴火……早该烧到雁门关了！”
这话像道惊雷劈在殿中。顾明棠还没反应过来，明薇后颈的玄鸟吊坠突然绷成首线，银线射向殿外的铜壶滴漏——滴漏里的水银猛地沸腾，映出的不是时辰，而是雁门关界碑崩裂的影像。界碑下埋着的姓名牌正在燃烧，火光里浮出密密麻麻的黑影，每个黑影都握着染血的狼首令。
“是北狄！”独眼神兵的独眼里爆出血丝，“七年前他们用血玉咒术困我们，现在看顾家军归位，想趁虚而入！”他的刀“哐当”落地，震得地砖下的星图亮如白昼，“将军，末将请战！”
顾明棠接住沈知意递来的兵符，银锁刚扣上掌心，战旗突然无风自动，旗面的玄鸟图腾振翅飞出，鸟喙衔来的竟是封急报。急报上的朱砂印还在发烫，印泥里渗出的不是血，是融化的雪水——“雁门急报：北狄五万铁骑破界碑，万骨山阴火焚我前哨。”
殿内突然静得可怕。顾明棠听见自己锁骨处的战纹在跳动，每跳一下，九节鞭上的“顾家军”三字就亮一分。她想起父亲虚影说的“雁门关的雪化了”，原来那不是春讯，是阴火焚雪的前兆。
“沈知意，”她突然转身，看见他腕间的兵符正渗出银线，在两人相握处织成箭镞形状，“北狄以为我们刚解咒，军魂未稳。”
“他们算错了一步。”沈知意的指尖滑过她掌心的狼首纹，银线顺着纹路爬向鞭梢，“顾家军魂归，恰如弦上箭。”他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万马嘶鸣——幸存的旧部们骑着战马冲进宫城，甲叶上的狼首纹与战旗共鸣，震得琉璃瓦上的残雪簌簌掉落。
老亲兵举着狼首令牌跪在顾明棠面前，令牌上的血玉残片正与战旗顶端的龙印共振。“将军，七年前我们带着令牌突围，如今该用它开道了！”他的独眼里映着战旗银芒，甲叶碰撞声如滚雷般响彻宫城，“末将请命：率前锋营踏平万骨山！”
顾明棠接过令牌时，感觉一股热流从掌心窜上咽喉。她想起七年前父亲送她九节鞭时说的话：“棠儿，狼首令指的方向，就是顾家军的命。”此刻令牌在握，战旗在肩，雁门关的风雪仿佛己经扑到脸上。
“传我将令。”她的声音透过战旗震颤传开，九节鞭突然爆发出龙吟般的声响，“顾家军旧部随我出征，新征儿郎镇守京畿！沈知意，”她转头看他，发现他早己将“靖安”银簪插入战旗，簪头玄鸟正衔着兵符银链飞向她，“雁门关的雪，该由我们亲手化了。”
沈知意将银链扣在她腰间时，两人相握的瞬间，兵符突然化作玄鸟绕龙的印信，印信落下的光雨里，无数姓名牌从战旗飞出，在殿内排成军阵。顾明棠看见每个姓名牌上的玄鸟图腾都在振翅，翅膀扇起的不是风，是七年前战死旧部的呐喊。
“出发！”她挥鞭卷起战旗，鞭梢磷粉落在宫道上，烧出蜿蜒的狼首纹。当战马踏过午门时，她听见寒山寺的钟声变作战鼓，与九节鞭的震颤共鸣。锁骨处的战纹越来越烫，每一次搏动都让她看见雁门关的界碑——碑下新草上的银露正在凝结，那是军魂归位的印记，也是北狄噩梦的开端。
万里之外的万骨山，阴火正舔着界碑残垣。北狄将领举起血玉令时，突然看见南方飞来一道银芒——那银芒裹着战旗猎猎之声，劈开漫天风雪，在界碑断口处凝成狼首令的形状。令下万军随，这一次，顾家军不是魂归，是踏破阴山，血债血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