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明忽然停下脚步,弯腰从冰缝里捡起样东西。是枚登山扣,铝合金的表面结着层冰,上面刻着个模糊的“科”字。
“是失踪的科考队。”他把登山扣揣进兜里,指腹在冰面上擦了擦,“他们走的是这条路线。”
顾明棠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见冰原尽头有片黑黢黢的阴影,像是片森林。但在海拔西千米的地方,怎么可能有森林?她眯起眼睛,才发现那是无数冰柱组成的石林,最高的有十几米,形状扭曲,像被冻住的尖叫。
“那是冰塔林。”裴昭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声音里带着警惕,“里面的冰缝比刀片还锋利,进去就会迷路。”
话音刚落,冰原的另一端忽然亮起片银光。顾明棠回头,看见那些银蝶正从瀑布的方向追过来,在冰面上投下大片晃动的光斑,像潮水般漫过来。
“它们不怕冷了?”顾明棠的声音发颤。
裴昭明的脸色很难看,他摸出卫星电话,屏幕上只有一片雪花。“是‘皇’字芯片在操控它们。”他拽起顾明棠往冰塔林跑,“有人想把我们赶进去。”
冰柱的阴影在雪地上拉得很长,像张巨大的网。顾明棠跟着裴昭明在石林里穿梭,冰柱上凝结的冰棱擦过她的脸颊,留下道冰冷的痕。她忽然发现冰柱上有奇怪的刻痕,像是人为凿出来的,形状和她后颈的纹身很像。
“你看这个!”她指着一根冰柱。
裴昭明停下脚步,用手套擦去冰柱上的霜。刻痕很深,边缘很新,像是刚凿不久。上面是只展翅的青蝶,翅膀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和顾明棠银镯子内侧的花纹一模一样。
“是我父亲刻的。”裴昭明的指尖在刻痕上着,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他说过青蝶的翅膀能指引方向。”
顾明棠忽然注意到,所有冰柱上的青蝶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石林深处的一道裂隙。那道裂隙很窄,像被巨斧劈开的,边缘覆盖着厚厚的冰层,隐约能看见里面漆黑一片。
“青蝶谷的入口。”裴昭明的呼吸急促起来,“笔记里说入口藏在冰缝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银蝶的嗡鸣。顾明棠回头,看见它们己经追到了石林边缘,却没有进来,只是在冰柱外围盘旋,像在守护什么。
“它们不敢进来。”顾明棠松了口气。
裴昭明却摇了摇头,他指着最近的一根冰柱,上面的青蝶刻痕正在慢慢变淡,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不是不敢,是在等。”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等这些刻痕消失,冰塔林就会失去保护我们的力量。”
顾明棠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只青蝶胎记不知何时变得鲜红,像在滴血。她忽然想起母亲笔记本上的那句话——青蝶食心。
“进去。”她拽起裴昭明往裂隙走,“刻痕消失前,我们必须找到样本。”
裂隙里比外面更冷,顾明棠呵出的白气刚离开嘴唇就冻成了霜。她打开头灯,光柱在冰壁上晃动,照亮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青蝶的图案,层层叠叠,像是刻了几十年。
“这里是历代研究者的避难所。”裴昭明的声音在冰缝里回荡,“我父亲的笔记提到过,每个找到这里的人,都会刻一只青蝶。”
顾明棠的头灯忽然照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挂在冰壁上的登山绳,末端系着个金属扣,上面刻着“科”字,和他们在冰原上捡到的一模一样。
“科考队的人进来过。”顾明棠的心沉了下去,“但他们没出去。”
裴昭明没说话,只是顺着登山绳往裂隙深处走。顾明棠跟在他后面,头灯的光柱扫过冰壁,忽然看见上面有片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血痕旁边有个模糊的手印,五指张开,像是在抓什么。
她忽然觉得后颈的纹身烫得厉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烫。她赶紧摸出晶体,却发现晶体的表面蒙上了一层黑雾,像是被污染了。
“裴昭明!”她的声音发紧。
裴昭明回头时,正好看见她掌心的青蝶胎记开始发光,淡青色的光芒透过皮肤渗出来,在冰壁上投下只巨大的蝶影。蝶影展开翅膀时,整个裂隙都在震动,冰屑从头顶簌簌落下。
“它在回应刻痕。”裴昭明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母亲说的没错,你是……”
他的话没说完,裂隙深处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顾明棠的头灯扫过去,看见那道冰川裂隙正在扩大,漆黑的洞口里,隐约有无数青绿色的光点在闪烁,像浮在黑暗中的磷火。
而那些银蝶,不知何时己经穿过了冰塔林,正密密麻麻地贴在裂隙入口的冰壁上,翅膀合拢,像层银色的薄膜,将整个裂隙封得严严实实。
退路断了。
顾明棠看着裴昭明,他的左臂己经完全被蝶形红痕覆盖,红痕的边缘正在微微发亮,和裂隙深处的青光遥相呼应。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它在等我们。”裴昭明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种奇异的共鸣,“青蝶谷在等我们。”
顾明棠握紧了手里的青铜钥匙,钥匙上的银花己经完全绽放,光芒透过防磁盒,在她和裴昭明之间织成了一道银色的网。网的缝隙里,她看见裂隙深处的青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清那些光点的形状——是无数只青蝶,正从黑暗中飞出来。
它们的翅膀上,都印着一个清晰的“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