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除了前天遇到邪修以外,周岁稔实在想不出她遇到过什么危险。
从小到大,她既没有遇到过意外事故,也没有遇到过坏人,甚至连被吓到的次数都很少,其中,聂弈贡献了最大的一次。
周岁稔摇头:“我没有遇到过危险。”
聂弈:“既然你没有遇到危险,那你为什么潜意识警惕防备着周围的一切?”
周岁稔愣了一下:“因为我安全知识学的好啊。”
“呵——”
聂弈轻笑:“这确实算个理由,但是……岁岁,你不觉得你在压抑你的性格吗?”
就像前天抓到邪修以后,周岁稔的感觉是刺激。
周岁稔的真实性格并不像她的表现的那般活泼大方、容易亲近,她的骨子里是谨慎却又大胆的,她是天生冒险的勇者。
聂弈的话轻轻扣动了周岁稔的心。
周岁稔从来都没有和人坦露过隐瞒的心声,她偶尔会觉得自己很陌生,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假的。
明明她家庭幸福,但她心里总有一道旁白的声音告诉她,这是个悲剧,像是电视剧里的主角多年以后回忆起的曾经。
她明明在朋友亲人之中笑得很开心,但心脏会莫名的开始难受,紧接着便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孤寂。
偶尔想做的事情,她会不停地思考后果,最终放弃。
她好像不会共情别人的情绪,朋友发生了喜事,她会笑着说恭喜,实际上内心毫无波澜,蔡淇母女的事情也一样,她们的遭遇很惨,但那时候的她只想着自己的学习任务,因为判定蔡淇母女与她交集不大,她甚至连客套的安慰同情都不会说。
总有人说她容易相处,实际上她只是不在意别人的一些行为,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能接受,就继续交往,不能接受就远离,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指出或者纠正别人令她感到不适的地方。
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岁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模样,她只是根据周围的环境,调整到了适合生存的模样。
周岁稔没有说话,听聂弈徐徐说着:“天地间不止有灵气,还有人气、鬼气、妖气、魔气,这些气之外,又由生灵的情感引发了怨气、戾气、怒气、悲气、恐气等。”
“这些气环环相扣,此消彼长。人族大兴之后,大肆屠戮、砍伐森林,致使天地之间的灵气开始变少,首至千年以前,人间暴增的各种污秽的气开始污染天界。”
“就在天界众仙寻求解救之法时,天道柱断了。”
“本来天道也不是恒久的,每有一族运势成形的时候,旧的天道都会消亡,新的天道又慢慢诞生,千万年前,世间只有神魔,神胜了,魔族渐渐消失,百万年前,妖族大兴,神开始隐退,万年以前,人族出现,妖族又开始落幕。”
“神、妖、魔不甘心就这样默默消亡,在触碰到新的天道意识,为了顺应天道在新世界生存,衍生出了天庭。”
“天庭的神仙职责是维护天地灵气循环,庇佑凡间生灵,可万年过去,人族太过兴旺,旺到不再需要神,天道判定未来的世间属于人族,所以旧天道柱又断了,天界被封,至此,神仙不能下凡。”
“神仙不能下来,天界的灵气也无法落下,循环便被打破了,而人族的屠戮破坏愈演愈烈,最终,世间的污秽气息压过了灵气。”
“你是人灵,天生便能感应灵气,但现在这个世界的气息驳杂又污秽,你的身体会很难受,所以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的身体在告诉你,防备外面的一切,不要被污染,你所展露出来的,是你本能的避险行为。”
在这个时代的周岁稔,就像是被投放到受污染河流中的鱼,虽然能活,但活得艰难,无法逃离污染的河流,她就只能强迫自己适应这条污染的河流。
周岁稔沉默许久,恍然道:“所以我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世界!”
聂弈笑着点头:“没错,这是世界出问题了。”
周岁稔:“聂弈,天道柱是突然断的吗?你是因为没被通知落在人间的?”
“哈哈哈哈——”
聂弈笑得胸腔震动:“这种事情不需要被通知,天道发生变化的那一刻,所有的神仙以及修炼到一定境界的人、妖都会感应得到。”
聂弈没在天界封闭之前上去,只是因为他是青山山神,他可以走,可山中还有万千生灵……
聂弈:“其实没去天庭的神挺多,土地、城隍、除我以外的其他山神,以及地府众神和一些人修修炼成的神,后来……”
聂弈不说了。
周岁稔摇着他的肩:“后来怎么了?”
怎么说话只说一半,搞得她像是没有开会员一样。
周岁稔脑洞大开:“你们因为眷念人世间,所以甘愿消亡也要留在人间?”
聂弈笑着摇头:“眷恋确实有点,毕竟我是青山的意识,我不愿意舍弃我自己的身体,但不上去的重要原因,是我们窥探到了新天道,还没成型的新天道里有一道‘共存’的规则,神仙妖魔并不会消亡,只要坚守到新天道正式诞生,天界又会打开,但……发生了一点意外。”
周岁稔:“什么意外?”
聂弈:“新天道受到干扰,不仅停滞了,还隐约有变故的迹象,或许是世间又多了一个物种,人族的气运弱了,也可能是人族自己选择放弃气运、未来,不接受天道的规则。“
“现在一切未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岁岁,我刚才的话没有开玩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这世间还有人能成神,那个人只会是你。”
“我希望你成神,在天道未成型之前,打破祂,重新定天道。”
聂弈缥缈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肃杀与威严,“这不仅是我的生路,也是你唯一的生路,毕竟……”
“你可是在旧天道消亡,新天道未成,此间不允许再出现神的规则下,唯一诞生的半神。”
周岁稔怔住。
她是什么?
半神?
她有那么厉害吗?
聂弈:“在很久以前,人灵就是默认的成神人选,一旦出现,必定被众多宗门哄抢,而你就比较惨了,出生在天道晦暗不明,灵气稀薄的末法时代。”
“本来以你的体质对灵气的需求,在这种世间生存,要不了几年就会被污染成一个普通的人类。”
“可是,意外啊……”
漫天的美人色自顾自的舞动,周岁稔一心想着事情,连自己什么时候被聂弈背下了山也不知道。
她本来是来解答疑惑的,但现在却带着更多的疑惑离开了。
等周岁稔回家后,聂弈独自坐在白云庄里。
天上挂着寡淡的下弦月,一如他醒过来的那天夜晚。
“诸位,最近可有什么趣事?”
聂弈嘴角带着不明显的笑意,像是隔着屏障,问候许久不见的友人,又像是自问。
不过天上的友人们大抵是笑不出来的,爱笑的那几个,此刻正躺在青山之下呢。
其实聂弈并没有把他可能会消亡这件事放在心上。
千年以前,从他选择留在人间的那一刻,他就有所准备,不管新的天道是让各族共生,他能继续当个神也好,还是彻底断开各界的联系,他与其他停留在人间的友人一起消亡也罢,总归是这世间的规则。
可千不该万不该,那些肮脏的东西竟然想篡改天道。
聂弈骗了岁岁,他并不是对天道的异常原因一无所知,只是他不能让岁岁知道。
岁岁是个谨慎的人,不告诉她一些理由,她无法判断这件事的利害,无法预料事情的走向,她就绝对不会行动。
而如果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就相当于让她看了一部电影,是别人呈现给她的故事,她没有亲身经历,没有代入感不说,还可能被他影响到道。
这个世间不允许神有大动作,一旦他动了,等待他的是立刻抹除,但岁岁不一样,她虽然是半神,但终究没有成神,而且她太过于独特,天道都无法把她具体归在哪一族。
现在的天道还没完全成型,不会压制她的行动,知道的越少,岁岁受到的限制越小。
一旦现在的天道成型了,或者被那些东西得逞了,第一个受到冲击的,是岁岁。
聂弈看着月亮,外面走过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聂弈出声:“赵二斗,你大哥呢?”
“咦,府君,您说啥啊,我哥在外面赚钱呢。”
见自己被发现了,赵二斗也不偷偷摸摸了,首接进来,咧嘴笑着指了指院子里的微耕机道:“府君,这机器您还要看吗?不看我拿去耕地了。”
赵二斗指着院中摆放的红色机器,一副赶着去种地的模样。
聂弈:“我记得你们地里还有一大片菠菜,怎么就要开地了?是你大哥建议了什么吗?”
赵二斗:“嗐,我大哥说开个烤肉——”
赵二斗一把捂住嘴,眼睛骨碌碌转动,看天看地。
聂弈似笑非笑的提问:“岁岁做的菜,你大哥吃了好些了吗?”
听到岁岁的菜,赵二斗气泄了,垂头丧气道:“府君,您别责罚我大哥了,他欠债又受了伤,很惨了。”
赵二斗今天打包的饭菜是带回去给他大哥赵一斗吃的。
前些日子,赵一斗偷偷摸摸的回了青山,一回来就哎呦哎呦叫唤,急得赵二斗几个想来找聂弈。
但赵一斗不允许他们找,还让赵二斗几个对他回来的事情保密,因为他在山下闯祸了,欠下了好多债,还被债主打伤了,要是被聂弈知道,聂弈会给他下禁制,不允许他再下山。
见多了人间繁华,赵一斗才不要被关在山里。
他为了躲债主,悄摸的回来养伤,想着只要他在这段时间内赚钱还了债,又可以出去玩儿了。
至于怎么赚钱……
聂弈:“所以你们准备开一个烤肉店,准备自己养猪种生菜,觉得这样来钱快?”
赵二斗沮丧点头。
聂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压住笑意道:“去吧,多垦一点地,多种点菜,说不定你大哥真的有商业头脑,一开业就大赚。”
才怪。
多种些菜,方便岁岁吃,岁岁也挺喜欢生菜的。
赵二斗不知道聂弈的想法,惊喜抬头。
府君同意啦?!
赵二斗乐呵呵的推着微耕机走了,准备带着弟弟妹妹们连夜开始种地大业。
周岁稔又失眠了。
想了许久,都没有理顺整件事情后,她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的找出三枚硬币。
要说修行之后的好处,用灵力测算问题答案绝对算一个。
这可比她以前随便抛个硬币做选择可准确多了。
三枚一元硬币在桌上转啊转,接连停下。
看了一眼答案,周岁稔又扔了一次。
连续三次后,她收起硬币。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但既然她抛出来的答案是这样,那就这样吧。
周岁稔躺回床上,闭眼了。
第二天一早,周岁稔从聂弈那里听说了赵一斗的事情。
周岁稔疑惑:“为什么是烤肉店?”
也不是说烤肉店不好,只是这些店明显赚不到大钱、快钱。
开店前期选址、装修、设备、员工、原材料,需要的投资挺多的,即便赵一斗真的有那个手艺,也需要积累顾客,短期内不仅不能赚钱,说不定还得往里面贴钱。
聂弈笑了:“大概是因为赵一斗喜欢吃烤肉吧。”
周岁稔:“……”
等等……
周岁稔:“赵一斗不是欠债了吗?他还有钱开店?”
关于这个问题,此刻的赵一斗正在努力。
得知聂弈知道他回山了,也不准备责罚他,他立马就从窝里跑出来了。
此刻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塑料袋,正挨个的拜访邻居。
第一个被他拜访的狪狪。
“狪狪啊,最近的养殖做得怎么样?赚了多少钱了?”
狪狪正卧在一片嫩草里睡觉连带着放小鸭子、小鹅,疑惑的看着赵一斗:“赵一斗,你被人上身了吗?说话好奇怪。”
狪狪虽然小,还不能出山,但她从手机里学得可多了。
赵一斗笑嘻嘻的摇头:“我才没有被人上身呢,我想找你借钱,有吗?”
狪狪摇头:“我不借你,我的钱要攒着买手机、电视,还要买岁岁家隔壁的房子呢。”
赵一斗:“别呀,大家都是好朋友,我来给你说说我的创业计划,你打算化形之后去岁岁家那个小区住?”
“你知道现在人间的房价多高吗?咱们府君没有商业头脑,光开个网店卖菜,生意又不好,一百年都不一定让你买得起房,我就不一样了,我的烤肉店——”
狪狪心动了,但她的钱很快就要够买手机了。
狪狪:“你下个月再来找我吧,如果等我买了手机你的店还开着,我再赚的钱就给你投资——”
“行行行,那咱说好了,到时候咱们都成股东。”
没有借到钱,赵一斗也不气馁,继续去找下一位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