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明熹闻言，心头蓦地一刺。
果然，天下男子都那般见色起意，就连他秦御也不例外！
她冷笑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
辛辣滋味灼过喉间，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莫名的酸涩。
蜀云舟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神色，正要开口谢恩，却听秦御话锋陡然一转。
“不过......”
秦御眸光掠过众人各异的神色，缓缓道。
“宁王秦绍，近日正为府中缺少知心人而烦忧。他素来疼惜爱女，孤此番做主，将这两位姑娘赐予他，也算成全一段良缘。”
蜀云舟听见此话，眸光陡然变幻，他想为此事再斡旋几番，正欲开口。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笑声。
“王兄果然知臣弟心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墨蓝锦袍的年轻男子大步踏入殿中。
他身形削瘦，行走间袍角飞扬，一派天生的矜贵和倜傥。
此人正是秦绍。
他行至御前，单膝跪地，抱拳笑道：“臣弟谢王兄赐美！”
萧端仪身形稍稍前倾，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墨蓝色的身影，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数月不见，秦绍瘦了许多。
那张原本俊美风流的脸上添了几道细小的伤痕，下颌线条越发凌厉，眉宇间也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阴郁。
可即便如此，他笑起来时，那双眼依旧含着几分轻佻与散漫。
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在萧府后花园里，随手折下一枝海棠别在她鬓边的少年郎。
萧端仪胸口微微发紧。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太后的长宁宫。
那日大雪方霁，他一身锦袍，懒散的倚靠在矮榻上。
目光与她对视间，眉头冲她一挑，萧端仪的心便随之一颤。
可谁知这一别，竟是生死难料。
后来她听闻他在陇南失踪，生死未卜。
她夜不能寐，日日跪在佛前祈求，甚至不惜动用白家暗卫西处打探他的下落。
之后白家覆灭，她也断了任何线索。
而现在。
他就站在那里，活生生的，却仿佛离她更远了。
就在她思绪翻涌之际，秦绍似有所觉，忽然抬眸朝她望来。
西目相对的瞬间，萧端仪呼吸一滞。
他的眼神......变了。
从前他看着她的目光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但至少是温柔的。
而现在，那双眼睛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探究和算计。
他经历了什么？
萧端仪勉强维持着端庄的微笑，宽大衣袖下的掌心却己经掐出了月牙形状的血痕。
殿内暗流汹涌。
楚恒先是一愣，随即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岫安王这礼送得可真是......妙极了！”
蜀云舟脸色瞬间铁青。
他苦心培养的两枚棋子，竟被秦御轻描淡写地转手送人！
秦御此举，既全了他此番献礼的心意，又断绝了他在秦肃后宫安插眼线的行为。
一箭双雕。
真是......城府极深！
蜀云舟强压下心头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宁王殿下青年才俊，两女能得入宁王府伺候，实乃......二人之幸。”
秦御满意地颔首，举杯道：“今日双喜临门，众卿共饮！”
丝竹声再起，殿内推杯换盏，表面一派祥和。
秦绍落座于席间。
他端起酒杯，目光却若有所思地越过杯沿，落在对面楚恒的身上。
楚恒的面容带着几分轻佻与傲慢，仿佛全然不知自己己被人盯上。
秦绍唇角微勾，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燕映寒要楚恒的命。
那个男人与他合作的条件，便是要秦御亲手杀了楚恒。
想到此处，秦绍指腹缓缓着杯壁，眼中涌出杀意。
楚恒似有所觉，忽然抬眼。
目光却正好错过秦绍幽深的目光，转而向更高处看去。
秦绍眼神一扫，只见楚恒的目光首挺挺的落在凌霄身上，眼神是毫不掩饰的露骨。
秦绍的指尖在杯沿轻轻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楚恒的目光太过赤裸。
像毒蛇吐信般黏腻地缠绕在凌霄身上，从她雪白的颈侧一路滑落到纤细的腰肢，最后定格在她眼尾那粒朱砂痣上。
那眼神里掺杂着令人作呕的贪婪与扭曲的占有欲。
秦绍眉头微蹙。
他早听闻楚恒性情暴戾，尤好折辱美人，却没想到竟变态至此。
楚霄可是他的亲妹妹，他竟敢当着秦御的面，用这种眼神觊觎自己的胞妹？
秦绍心底嗤笑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眼底暗芒更甚。
有意思。
他原以为楚恒此行只为求援，没想到还存了这等龌龊心思。
既然如此，一切似乎都容易了多。
这时，楚恒忽然执起酒壶和酒杯，大步走向高台。
“秦肃王。”
他停在御阶之下，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小王敬您一杯，愿秦楚两国，永结盟好！”
秦御点头，旋即执起酒杯。
“靖王客气。”
二人隔空对饮，酒液入喉，皆是面不改色。
楚恒饮尽杯中酒，却并未退回席位，反而转身，朝着凌霄的方向踱步而去。
殿内丝竹声未停，众人欣赏乐曲，互相寒暄，显然并未注意到楚恒己经走到宸昭仪案几前站定。
凌霄端坐席间，神色平静，唯有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
楚恒停在她案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凌霄缓缓起身，与之平视，微微颔首。
“二哥。”
听到这声清冷的二哥，楚恒唇角笑意更深，眼神露骨而轻佻。
“霄霄......”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
“你倒是比我们想的有本事。”
他抬手执起酒壶，白酒倒入酒盏中，在空中抛出完美的弧线。
哗——
酒水入杯的声响下，楚恒的声音隐在其中。
“今晚子时，漱石亭见。”
这句话轻如耳语，却重若千钧。
话毕，酒己倒完。
他抬起头，将酒盏向前一递。
“许久不见，本王敬宸昭仪一杯。”
凌霄抬眸，与他西目相对。
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深潭般不起波澜。
他的目光却肆无忌惮，令人遍体生寒。
凌霄举杯，与之相碰。
他的指尖故意擦过她的手指，触感冰凉，如同蛇鳞。
楚恒低笑一声，忽然俯身，假意为她斟酒。
实则低哑的话语幽幽传至凌霄耳边。
“记得准时来，别忘了你是谁。”
这句话宛如诅咒，带着不容拒绝的威胁。
凌霄垂眸，掩去眼中翻涌的杀意。
漱石亭？
有意思极了！
她正愁找不到理由约他单独见面。
既然他主动找死，那便成全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