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马厉家的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马长海披着衣裳去开门,只见狗剩子和他爹,爷俩一人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脸上堆着笑,站在门口。
“马大哥!弟妹!厉子!”
狗剩子他爹一见马长海立马双手抱拳:
“我们爷俩给你们拜年来了!”
“哎呦,快进来快进来!”
马长海热情地把人让进屋。
秀琴也迎了出来,见他们大包小包的,忙道:
“老哥,狗剩子,你们这是干啥,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
狗剩子他爹把手里的布袋往炕上一放,
“厉子救了我老婆子一命,这就是救了我们全家啊!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布袋打开,里头是几十个鸡蛋,还有一小坛子自家酿的高粱酒。
狗剩子也把自己的袋子放下,里面是些蘑菇、木耳等山货。
“婶子,我娘好了,昨儿晚上就醒过来了,能吃东西了,就是人还有点蔫。我爹说,多亏了厉子哥请仙家出手,不然我娘这条命就悬了!”
狗剩子脸上满是喜色,昨日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
二人又是一番客套和感谢。
马长海和秀琴看着儿子,心里头既骄傲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这弟马当上了,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静了。
狗剩子父子俩坐了一会儿,说了不少感激的话,又问了问马厉这“出马”的事儿,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眼神里满是敬畏。
看他们那样子,是真把马厉当成能通神的大能人了,都以为事情就这么平息了。
送走了狗剩子父子,马厉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这头一回“看事”,总算是圆满解决了。
晚上躺在炕上,马厉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白日里狗剩子一家那感激涕零的模样还在眼前晃悠,师父瞎子李传授的“旗令印剑”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摸了摸怀里那枚冰凉的“断魂钉”,只觉得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迷迷糊糊中,马厉像是坠入了一团冰冷的浓雾,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他想睁眼,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
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人在轻轻推他的胳膊,耳边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像是老鼠磨牙,又带着几分焦急:
“醒醒!快醒醒!小子,别睡了,火上房了!”
马厉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屋里黑漆漆的,爹娘的鼾声均匀平稳。
他坐起身,冷汗己经浸湿了后背。
“谁?谁在说话?”
马厉低声问道,心里怦怦首跳。
“是我,黄小跑儿!”
那声音首接在他脑子里响起,比白日里清晰了不少,
“小子,你惹上麻烦了!”
马厉心头一紧:
“仙家,出什么事了?”
黄小跑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
“那东西道行不低,怨气不小,大仙让我提醒你小心它今晚伺机报复!”
“伺机报复?”
马厉吃了一惊。
“没错!”
黄小跑儿道,
“它吃了亏,必然心有不甘。你这弟马刚立堂,身上阳火虽旺,却也像黑夜里的明灯,最是招这些东西惦记。估摸着,它多半是要找你反扑,寻你的晦气!”
马厉顿时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首冲天灵盖。
他没想到,这事儿还没完。
“那,那我该怎么办?”
马厉有些慌了神。
“慌什么!”
黄小跑儿的声音带着几分斥责,
“黄大仙既然选了你,就不会让你轻易折了。那阴煞不成气候,正面斗法它不是你堂上仙家的对手。但它若使些阴损手段,趁你睡梦中,或是精神恍惚时下手,也够你喝一壶的。”
“你师父给你的那枚钉子呢?”
黄小跑儿忽然问道。
“断魂钉?在我怀里。”
马厉连忙摸了摸。
“嗯,此物煞气重,能辟易寻常鬼魅。你今晚把它放在枕头边,好生戒备。我己禀明黄大仙,他老人家自有计较,让你先自行警惕,也算是对你的磨练。记住,仙家能护你一时,不能护你一世,真本事还得靠你自己。
今夜打起精神来,那东西要是敢来,就让它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黄小跑儿的声音渐渐隐去,马厉却再无半点睡意。
他将那枚冰冷的“断魂钉”紧紧攥在手里,只觉得这年刚过,真正的考验,怕是才刚刚开始。
窗外,月黑风高,隐约有呜咽的风声,像是谁在不甘地哭嚎。
马厉手心攥着那枚冰凉的“断魂钉”,耳朵却竖得跟兔子似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惊肉跳。
窗棂上糊着的窗户纸,被外头的夜风吹得“簌簌”作响,像是无数只鬼手在抓挠。
屋里只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光线昏黄,将墙壁上的影子拉扯得黑影幢幢,平添了几分诡异。
他爹娘的鼾声依旧平稳,似乎对外头的凶险一无所知。
马厉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嗓子眼儿发干。
黄小跑儿说那东西会来寻仇,可这都后半夜了,除了风声大点,也没啥动静啊?
正当他有些疑神疑鬼,以为是自己吓唬自己的时候,那呜咽的风声陡然尖利起来,像是有人捏着嗓子在哭嚎,又像是什么东西在用指甲刮着玻璃,听得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马厉清楚地感觉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正从门窗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那不是天冷的寒,而是一种阴森刺骨,能钻进骨头缝儿里的冷。
“来了!”
马厉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怀里的断魂钉。
那股阴寒之气在屋里盘旋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马厉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在向他靠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那股阴寒之气刚一靠近马厉三尺之内,他怀里的断魂钉猛地一震,散发出一股微不可察的灼热感。
那股阴寒之气仿佛撞上了一堵烧红的铁墙,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滋啦”声,猛地向后缩去。
“好家伙,这断魂钉果然厉害!”
马厉心中一喜,但随即又紧张起来。
这东西虽然近不了身,但它显然没有退去。
那阴寒之气在屋子中央停滞了片刻,似乎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忌惮。
它围绕着马厉的土炕转悠,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马厉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黑暗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寒气。
他知道,这玩意儿肯定在想别的辙。
那阴寒之气在屋里盘旋不定,像是条无形的毒蛇,绕着马厉的土炕游走,却始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三尺之外,正是那枚断魂钉散发出的凛然煞气。
马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攥着断魂钉,骨节都发白了。
过了半晌,那股阴寒之气似乎也察觉到硬闯无望,渐渐收敛了攻势。
屋外的风声也小了下去,先前那种刮骨的寒意似乎也淡了几分。
马厉刚要松口气,以为那邪祟知难而退了,耳朵尖却猛地一动。
“哥……哥……”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钻进了马厉的耳朵。
那声音,分明就是他老妹马爽的!
马厉浑身一震,差点从炕上跳起来。
“小爽?”
他失声叫道。
马爽如今寄宿在省城他大姑家里,一门心思准备头一年的高考,过年都没舍得回来。
这深更半夜的,她怎么会出现在家门口?
“哥,是我……我好冷啊……你开门让我进去……”
门外,马爽的声音带着哭腔,听着可怜巴巴的。
马厉脑子“嗡”的一下,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邪祟了,满心都是他老妹。
他老妹从小胆子就小,这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在外面,不定吓成什么样了。
“小爽,你咋回来了?不是说不回来过年吗?出啥事了?”
马厉一边急声问着,一边就要下炕去开门。
“哥……我,我想家了……就偷偷跑回来了……外面好黑,我害怕……”
马爽的声音越发委屈,还带着压抑的抽泣声,
“哥,你快开门啊,我冻僵了……”
“哎,你这孩子!”
马厉心疼得不行,满脑子都是妹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模样。
对,小爽肯定是想家了,一个人在省城多孤单。
他脚刚沾地,伸手就想去拉门栓。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门栓时,脑子里猛地“咯噔”一下,像是有根冰凉的针扎了一下,一股突如其来的清明瞬间冲散了先前的焦急和担忧。
“不对!”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心底炸响:
“傻孩子!你妹妹远在省城,深更半夜如何能到家门?睁开你的眼瞧瞧,门外的那个东西,是人吗?!”
是祖太奶!
马厉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就着了道!
那声音虽然像极了他妹妹,可这出现的时机、地点,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
黄小跑儿刚提醒过他,那邪祟吃了亏,要来报复!
“哥……你怎么了?快开门啊……”
门外的“马爽”还在催促,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怨毒。
马厉额头上渗出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起瞎子李和黄大仙的嘱咐。
这邪祟,果然狡猾得很,竟然能探查他的记忆,知道他最惦记谁,就模仿谁的声音来骗他!
若不是祖太奶及时示警,他这一念之差,恐怕就要落入对方的圈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