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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村,西山。
张佑安蹲在赭红色的岩壁下,指尖捏着一块棱角分明的青白色石头,阳光下,那石头泛着冷冽的光。
硝石!成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掌控一切的弧度。
有了这个,他就能让这大唐的夏天,换个活法!
身后,村里七八岁的虎子带着一群泥猴似的娃子疯跑,嬉闹声刺破了山林的寂静。
“小郎君,这石头缝里抠出来的白渣子,真…真能冻出水来?”
王大叔凑过来,粗糙的手指捻着一点硝粉,满脸写着“你怕不是在逗我”。
“能!”
张佑安斩钉截铁,扬了扬手里的硝石,
“这叫岩硝!比你们扫的土硝干净十倍!瞧这成色,透亮无杂!十斤岩硝,保你出五斤冰!硬邦邦,透心凉!”
“那煮硝水时冒的黄沫子呢?一股子怪味儿!”李大娘皱着鼻子。
“那是坏东西!芒硝、石膏,混进去冰就废了!”
张佑安抄起一把草木灰,“第二遍煮,加这个!看——” 他手一扬,灰撒下去,“沫子沉底了吧?水清了没?这就叫去粕存精!”
刘大爷摸着胡子:“为啥非得用树叶滤?麻布不更结实?”
“嘿,这您就不懂了!”张佑安拿起一片梧桐叶,“这叫‘凤栖梧’!叶子自带清气,专吸土腥味儿!滤过的硝霜,白得像雪,干净得能照见人影儿!”
“那…那瓮里搅水冒的白烟,跟闹鬼似的,咋回事?”有人心有余悸。
“哈!”张佑安大笑,猛地一拍旁边的大瓮,“那是硝石在发力!吸走热气!不信您摸摸这瓮壁——冰手不?待会儿把水盆放进去,眨个眼的功夫,水就冻成坨!”
没办法,不掰碎了讲明白,这制冰的活儿就得自己干到死! 张佑安心里吐槽,面上还得保持耐心导师范儿。
李铁柱看着用完的硝水,心疼道:“佑安,这水倒了可惜啊!”
“倒?倒什么倒!”
张佑安一指旁边挖好的池子,“看见没?养硝池!底下铺了艾草和木炭,专吃杂质!晒三天,又能刮一层上好的硝霜出来!循环利用,懂不懂?”
虎子跑过来,小手摸着刚冻出来的冰块,惊奇地叫:“佑安哥!冰里有你!”
张佑安看着冰块中模糊的倒影,又看看周围衣衫褴褛却眼含期待的村民,声音低沉下来:“因为它心干净,能照见真心对人好的人。”
“李大哥,记住了!这手艺就是咱们的聚宝盆!”他猛地提高音量,充满煽动力,“学好它!夏天家家有冰用,舒坦!更要紧的是——它能换来大把的铜钱!让咱们的娃,有饭吃,有衣穿!”
刚采完茶的赵婶挤过来,急吼吼地问:“佑安!炒茶!快说说炒茶!这可是要卖长安贵人的,金贵着呢!糟蹋了可咋整?”
“赵婶,放一百个心!”张佑安笑得像只小狐狸,“茶叶本身值几个钱?浪费点就当学费了!关键在‘讲究’!讲究了,才能从贵人兜里掏出金疙瘩!”
“听好了!五步成金茶!”
他竖起五根手指,语速飞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一采青: 晨露干了采!芽尖带点嫩黄,娇贵着呢!昨儿你们采的老叶子,炒出来狗都不喝——涩!”
“二杀青: 锅烧到三成热(丢片叶子‘滋啦’响就成),鲜叶倒进去!手!像拨浪鼓!玩命翻!叶子软了冒热气了?起锅!摊开!慢半拍?焦了!一文不值!”
“三揉捻: 半干叶子放新砍的黄竹匾里!手掌当磨盘!压着揉!轻点!揉出汁就行!揉破了?叶底发红,茶汤浑得像泥水!倒贴钱都没人要!”
“西晒青: 干净石板!薄薄一层!太阳大?晒两炷香!阴天?挂屋檐!记着翻面!晒焦一面?全废!”
“五提香: 茶叶干透?回锅!小火!烧松枝!让烟熏它!吸饱了松烟香!抓一把闻闻——嘿!比喝了琼浆玉液还爽!贵人就好这口!”
赵婶听得首咂舌:“我的娘嘞!这么麻烦?”
“麻烦?”
张佑安挑眉,语带蛊惑,“不麻烦怎么显得金贵?怎么让长安城那群穿金戴银的老爷们,心甘情愿掏空钱袋子?咱们辛苦一分,他们就得多掏十文、百文!这买卖,值不值?” ............
三天后,长安,承义门大街,“大唐冰爽阁”开张日!
张佑安带着陈忠,还有他新收的“哼哈二将”——姐姐张长宁、弟弟张承裕(原名丫丫蛋蛋,被他强行升级)——抵达店铺。
刚下马车,就听见一声急吼:“小郎君!吉时快过啦!就等你这东风了!”
店门口,微服的李世民和房玄龄含笑而立。
李世民目光扫过张佑安身边干净了不少的姐弟俩,打趣道:“小郎君年纪不大,倒是菩萨心肠。”
(房玄龄早禀报过,但这世道…唉,杯水车薪。)
张佑安抬头看着“大唐冰爽阁”的招牌,长舒一口气:“第一步,总算踏出来了!”
房玄龄走近,低声道:“这姐弟的母亲,是河北逃难来的…陛下震怒,朝堂上骂了半个时辰!可户部…唉,穷得叮当响,陛下内库那点体己全填进去,也是杯水车薪!所以今日…”
他朝李世民努努嘴,“陛下亲自来给你站台了!”
内库空了?
张佑安心头一沉。老房那日的“徐徐图之”,此刻像块冰砸进胃里,又冷又重。路,果然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