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国公本就站在他身旁,见他如此失态,赶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焦急地问道:
“定国公,定国公,你这是怎么了?”
其他几位国公,也纷纷围拢过来,关切地安抚他:
“老李,你怎么了?是不是犯癔症了?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在众人的呼唤声中,他迷茫地看了看身边的人,
又环顾自己所处的地方,当目光落在李长策身上时,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要下跪请罪:
“陛下,微臣冲撞了陛下,请恕微臣殿前失仪之罪!”
李长策并没有让他跪下,而是上前一步,搀住他,关切地问道:
“李爱卿,你这是怎么了?什么可能,不可能的?”
李绩深吸一口气,没有隐瞒,如实说道:
“陛下可还记得 20天前,您让微臣去牢中反省之事?”
没错,李绩就是牢中许哲口中的老头。
二十天前,早朝上李绩和一官员起了争执,大打出手,
一拳头打歪了那官员的鼻梁,还有几颗牙。
被李长策罚去大理寺天牢反省,由此才遇到被关进天牢的许哲。
“都过去了,你还提这事作甚?”
“不,陛下。当时微臣在牢房闲得无聊,便起了逗弄人的兴致。
牢中关进来一个小子,当街打死了左君录左侯爷小妾的表弟。”
陈焕章突然跳出来,咋咋呼呼地插话道:
“这事我知道啊,陛下!那小子原本是个卖凉皮的,嘿,还别说,他做的凉皮特别好吃,
微臣有幸尝过,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呢!只可惜啊,恐怕以后再也没机会吃着了!”
“焕章,你先让老李把话说完,你在这插什么嘴?”
秦振邦皱着眉头,打断陈焕章,而后又转头看向李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焕章咂巴了下嘴,仍忍不住嘟囔着:
“嗯!是真的好吃,那味道,简首回味无穷,我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当他瞧见几人都用不善的目光看着他,就连李长策也将目光投向他时,这才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李爱卿,你继续说,那小子还说了什么?”李长策目光紧紧盯着李绩。
“是的,陛下。那小子杀了人后,毫无惧色,还把大乾律令搬出来,振振有词说
‘诸斗殴杀伤,以先下手者为重罪……若遭人殴打,即刻还手者,勿论’。
他说对方动手砸了他辛辛苦苦半个月才挣来的摊子,数人一起先动手打他一人,他属于正当防卫,无罪!”
文国公陆砚礼身为文官之首,大乾的左仆射,对律令了如指掌。
他微微点头,神色认真地说道:
“嗯!他说的没错,依照我大乾律令,若遭殴打危及生命还手反杀对方,的确无罪。”
“嗯!李爱卿,你接着说。”李长策神色未变,示意李绩继续。
“臣就跟他说,他得罪的可是权贵,他竟反问微臣,得罪的是哪家养的狗。
臣便告诉他,是左将军。臣原本以为,他听到左将军的名号,定会吓得屁滚尿流,没想到他反倒更加淡定了。
臣忍不住又问他难道不怕吗?
他却回答臣,该怕的不是他,而是左君录左将军。
臣心中好奇,又问他为何,他便断言左君录抵御突厥必败,不光会败,几乎会让我大乾亡国,所以他根本不担心。
臣当时压根儿就不相信,只当他是在胡言乱语。
毕竟左将军可是带了二十万大军北征!
臣当即反驳他,可他却笃定地说,少则二十天,多则三十天,自见分晓,
还说臣是见不到了,甚至臣出狱时,他还说等他出来会给臣烧纸!”
李绩一口气说完,完全没注意到,此时宫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如果是李绩出狱后就把这事告诉众人,众人肯定还没等他说完,就会打断他,说他胡说八道,说许哲危言耸听。
甚至可能会治他一个扰乱军心,造谣祸乱之罪。
可现在不一样了,事实就摆在众人面前。
无论是李长策,还是安郡王,以及几位国公,都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滔滔不绝的李绩,没有一人出言打断。
他们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背脊骨首往上冒,心中暗自思忖,这天下难道真有未卜先知之人?
就算是国师李天风,也不敢如此斩钉截铁地断言啊!
李绩说完,过了许久,李长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温和,而是透着丝丝冰冷:
“此人二十三天前当真说了抵御突厥必败,突厥会兵临奉安城下?”
“是,陛下,臣所说,句句属实,请陛下恕罪!
如果微臣当日听了他的话,今日灵州关就不会破了啊,陛下!”
从许哲对李绩打赌,到如今边关传来急报,刚刚好是23天,边关快马需要三天到达京城,也就是说,最少20天被许哲说中。
李绩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悔恨,涕泪横流。
李长策轻轻摇了摇头,将他扶起,宽慰道:
“李爱卿不必自责,即便你当时听信了他的话,朝中百官,就算是朕,恐怕也未必会相信。”
李长策说的确实在理,就算当时李绩相信了许哲的话,朝中上下也只会觉得他是疯了,
相信一个杀人犯的言语呢?
李长策将目光投向众人,缓缓问道:
“各位爱卿,你们对此事有何看法?”
顾谦本就是个心眼小、嫉妒心强的人,听闻出了这等奇人,虽然他并不认识,却也想趁机落井下石一番。
他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陛下,微臣觉得,或许此人就是在胡说八道,更有可能他本就是突厥派来的奸细,
故意造谣生事,制造恐慌,扰乱我大乾民心,此人之言,实不可信啊!”
顾谦话音刚落,李绩立刻出声反驳:“昭国公,他己经被关进死牢了,你觉得他还有造谣的必要吗?”
“那万一他早就知道你身份呢?”顾谦不甘示弱,回怼道。
李绩冷笑一声,说道:“昭国公,依你之见,他知我身份杀人就为了进天牢对我说这些话吗?意义何在?
更何况,他当时把我当成吃了断头饭即将除斩的死人,给一个死人说这些,难道有用?”
说完,他转身面向李长策,拜倒在地,诚恳地说道:
“臣恳请陛下,让微臣前往天牢将他带来。
若他当真是奸细,陛下再定罪也不迟。
倘若他并非奸细,此人必是有大才之人啊!
他仅仅剖析了左将军的性格,就能一言断定抵御突厥必败,如此大智之人,
实乃我大乾不可多得的人才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