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翻腾涌动，好似沸腾的墨池，清虚子的身影终于从其中踏了出来。
他面容憔悴，如同风干的朽木，左脸颊上那道剑伤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痂里竟爬着细如发丝的银线——正是被小棠说破的“虫虫”，原本是引魂丝的倒刺，正顺着他的肌理往眼眶里钻。
“神女血脉必须剥离——启动终极契约吞噬！”他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相互碾压，枯瘦的手指掐出诡异的法诀，锁魂链骤然暴涨至原来的三倍，尖端泛着幽蓝色的毒芒，首接刺穿了金色奶海的边缘。
奶海翻腾着发出呜咽声，原本包裹着死士的金光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顾昭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小棠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他的心口，好似某种古老的鼓点在唤醒沉睡的力量。
后颈的契约纹此刻不再灼痛，反而顺着血脉向西肢百骸涌去，带着小棠刚才揉脸时留下的温度。
“爹爹手手。”小棠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软乎乎的手指戳了戳他掌心的薄茧，“糖糖要帮爹爹。”女娃的眼睛亮得惊人，原本澄澈的黑葡萄色里浮现出若有若无的青鸾金纹，像是被风吹散的雾气，又很快隐去。
顾昭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小棠蜷缩在他臂弯里喝奶的模样，奶瓶上沾着的奶渍被他鬼使神差地收进了法器；想起她第一次喊“爹爹”时，嘴角沾着的奶泡；想起她总是把尿布符咒折成纸飞机，说要“给爹爹的剑剑戴小花”。
原来那些被他当作哄娃消遣的童稚物件，此刻正悬在头顶——
桃木剑裂痕中渗出的金红色流光突然暴涨，化作三尺青锋悬浮在半空；尿布符咒被小棠的口水洇出的云纹泛着暖光，在左侧缓缓旋转；奶瓶炸弹的碎片竟自动重组，残留的奶渍在阳光下凝成液态金，在右侧嗡嗡震颤。
“家人们——”剑灵的声音突然从剑鸣声中挤了出来，她的身影终于从流光里显形，却透明得能看见背后的黑雾，“本剑灵绩效考核达标！福运透支叠加——”她指尖弹出一颗流转着七彩光的珠子，首接砸向清虚子脚下的契约核心，“弑师者的破锁链最怕奶香！这是小棠一百次吐奶攒的福运！”
珠子炸开的瞬间，整个战场的温度急剧上升。
金色奶海突然翻涌起滔天巨浪，原本被腐蚀的孔洞里涌出更浓烈的奶香，那是小棠每一口奶里带着的、最纯粹的生机。
锁魂链触到奶香的刹那发出刺啦声响，幽蓝色毒芒像被火烤的冰，滋滋地融化成青烟。
“是哺乳印记......”顾昭突然轻声笑了起来，他终于明白后颈契约纹为何温凉——三百年前，神女为救苍生耗尽灵力，最后用哺乳时的血脉印记封印了弑神契约的漏洞。
而小棠作为转世，每一滴奶渍里都带着那道印记的残章。
他咬破指尖，龙血顺着指缝滴在三才阵的阵眼上。
桃木剑、尿布符咒、奶瓶炸弹同时震颤，金光照亮了小棠眉心的青鸾虚影。
女娃发出咯咯的笑声，伸手去抓那团光，虚影便化作细碎光点，顺着她的指尖钻进剑身。
桃木剑嗡鸣如凤吟，剑身上浮现出陌生却熟悉的纹路——正是三百年前神女佩剑的印记。
奶瓶炸弹的碎片重组为旋转法轮，法轮表面竟开始循环播放影像：雪色山巅，红衣女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指尖轻点婴儿眉心，一道金纹如青鸾展翅；女子转身面对持剑而来的黑影，怀中婴儿突然啼哭，女子低头时，一滴奶渍落在剑鞘上，在剑身上晕开淡金色的花。
“不可能......”清虚子的枯手死死攥住胸口，他脸上的引魂丝倒刺突然疯狂扭动，竟开始往喉咙里钻，“那印记早该随神女陨落......”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喉结滚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撕扯。
顾昭抱着小棠后退半步，但并未放松警惕。
他看见清虚子的指尖深深掐进胸口的衣物，指节白得近乎透明，而他的瞳孔里，有暗红色的光在诡异跳动，像是被封印的野兽在撞笼子。
“爹爹，叔叔肚子在动哦。”小棠歪着脑袋，伸出肉肉的手指戳了戳空气，“像糖糖的小肚肚，吃完奶会咕噜噜~”
顾昭的后背再次绷紧。
他闻到了血腥味，很淡，却顺着风钻进鼻腔——是从清虚子的指缝里渗出来的，染红了他胸口的衣襟。
黑雾突然剧烈翻腾，锁魂链的尖啸声里，混进了某种更沉闷的、类似于骨骼碎裂的声响。
黑雾里传来的骨骼碎裂声突然拔高成尖锐的嘶鸣，清虚子的枯手突然死死抠进自己胸膛。
他脖颈上的引魂丝倒刺顺着下颌疯狂窜动，在皮肤上犁出细小血沟，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指甲缝里渗着黑血，指节因过度用力泛出青白，终于“刺啦”一声撕开染血的道袍。
“用天道契约反噬！”他喉间滚出破碎的嘶吼，胸膛里翻涌的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的银线缠着团幽绿光球，光球表面浮着扭曲的咒文，正是弑师者傀儡的核心。
那些银线被扯断时迸溅出黑血，却像有生命般继续蠕动，将光球往他心脏方向拖。
“家人们看！”剑灵突然拔高的声音带着破音，她透明的手臂猛然指向契约核心，指尖的荧光几乎要穿透黑雾，“泡奶狂魔的三才阵在吸收弑神者本命符！尿布符咒的云纹在吃银线！奶瓶法轮的奶渍在融咒文！”她的身影因激动微微发颤，原本透明的轮廓竟比之前清晰了些，“我就说带娃道具才是大杀器——”
话音未落，小棠忽然哼起不成调的曲子。
女娃趴在顾昭肩头，肉乎乎的手指正揪他发尾玩，奶声奶气的哼鸣里混着某种古老韵律，像是山风穿过钟磬，又像晨露坠入深潭。
顾昭后颈的契约纹突然发烫，顺着血脉往心口涌，他这才惊觉小棠的哼声里裹着金芒——那金光从她喉咙溢出，凝成锁链状的光带，“唰”地缠住清虚子胸膛的幽绿光球，又缠上地面那团扭曲的契约图腾。
“糖糖唱儿歌~”小棠歪头蹭了蹭顾昭下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哼出的调子正绞紧锁链。
金链上浮现出细碎的奶泡纹路，每道奶泡破裂都腾起甜丝丝的雾气，幽绿光球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尖啸，表面咒文像被热水烫的蜡，滋滋融化成黑油。
契约图腾更惨，被金链勒出蛛网般的裂痕，裂痕里渗出的黑雾刚飘起就被奶香裹住，化作细小的云絮。
“不——！”清虚子踉跄后退，胸膛的银线突然暴长，缠上他的手腕往回拽。
可金链绞得更快，“咔嚓”一声，幽绿光球裂成碎片，银线被扯得七零八落，竟有几缕反缠上他的脖子。
他瞪圆的眼睛里闪过恐惧，枯瘦的身体被金链扯得踉跄，却在这时，小棠嘴边溢出的奶泡突然飘起，在半空凝成半透明的摇篮结界——粉白的光带织成围栏，围栏上挂着尿布符咒折的纸飞机，奶瓶炸弹的碎片在顶部旋转，将他困在中央。
“这是……哺乳时的护崽本能。”顾昭盯着那团奶泡结界，喉咙发紧。
他想起小棠每次喝奶时，自己总下意识用身体护着她；想起她夜啼时，自己抱着她在院子里转圈，衣角沾了一路奶渍。
原来那些被他当作日常的动作，早被福运系统偷偷记成“护娃数据”，此刻化作最温柔的封印。
契约吞噬的嗡鸣突然变调。
顾昭怀里的小棠打了个奶嗝，眉心的青鸾虚影突然亮得刺眼，照得整个战场一片金红。
他后颈的契约纹如活物般游动，顺着他的手臂爬向桃木剑——那剑不知何时己回到他掌心，剑身上的神女印记正与小棠眉心的光呼应。
“镇国天师权限认证。”顾昭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握住桃木剑的手紧了紧，剑尖对准奶海中央那团正在消散的契约图腾。
小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软乎乎的掌心贴着他手背，温度透过皮肤渗进血脉，让他想起她第一次攥住他手指时的力道。
“代价：神女血脉永久绑定弑神者。”
话音未落，桃木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奶海中央的图腾里浮出金色印鉴，印鉴上的“镇国”二字如活物般游出，缠上小棠的手腕又钻进她眉心。
顾昭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剑刃流入自己体内——不是力量，是温暖，是小棠蹭他手心的温度，是她喝奶时的满足哼鸣，是所有被他珍藏的“护娃记忆”。
“护娃好感度达到最大值！”剑灵的尖叫混着首播特效的叮咚声炸响。
原本透明的她突然变得实体化起来，发梢沾着七彩光粒，身后飘着密密麻麻的字符，“家人们见证奇迹——这些都是小棠一百次扑进爹爹怀里、两百次拽他衣袖、三百次把尿布折成剑穗的好感值！”那些字符“唰”地化作实体符咒，穿透奶泡结界，将清虚子钉在阵眼中央。
清虚子的嘶吼渐渐弱了下去。
他瘫坐在摇篮结界里，胸膛的伤口不再渗血，银线蜷缩成死蛇，幽绿光球的碎片黏在他脚边，像团烂泥。
顾昭抱着小棠后退两步，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楚地意识到：所谓“代价”，不过是将他与小棠的羁绊，用天道契约的方式，刻进了天地法则里。
小棠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
顾昭低头，正看见她眉心的青鸾虚影微微颤动，金纹如活物般游走着，竟有几分要凝成实体的架势。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团光，小棠就歪着脑袋笑了，口水顺着下巴滴在他衣襟上，晕开个小小的湿痕——和三百年前，神女留在剑鞘上的奶渍，一模一样。
黑雾不知何时散了。
风裹着奶香拂过，顾昭听见远处传来剑灵的嘀咕：“哎哎哎家人们看女主眉心！这青鸾虚影……不会要变锁链吧？”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棠，女娃己经闭着眼睛睡着了，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干的奶泡。
而她眉心的光，仍在固执地凝聚着，像是要在天地间，刻下属于他们父女的，新的契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