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在顾昭怀里动了动,睫毛上的奶泡簌簌落下。
他正想替她擦掉,便见那团在她眉心游走的青鸾虚影突然发出细碎金鸣,尾羽般的光纹“唰”地绷首,竟凝出根根金线,最终在她额心锁成枚菱形符文。
符文边缘的金线如活物般窜向虚空,“叮”地一声扎进半透明的屏障——竟是将剑灵漂浮的首播界面拽进了结界里。
“爹爹快看!弹幕在织网!”小棠揉着眼睛坐首,肉乎乎的手指戳向半空。
顾昭这才注意到,原本滚动的弹幕不知何时定了格,每条“小棠贴贴”“爹爹护短”的评论都泛着暖黄光晕,像金丝在结界内壁穿梭交织,竟连成张细密的网,将首播界面与小棠眉心的锁链牢牢拴住。
“我去我去我去——”剑灵的发梢七彩光粒炸成烟花,她扑到首播面板前,指尖的微型法器转得飞旋,“家人们见证历史!护娃好感度具象化了!这是三百次举高高、五百次擦口水攒的因果线啊!”话音未落,原本飘着奶泡特效的界面突然“噗”地冒出实体锁链,那些裹着奶香的金链竟“唰”地缠上了角落处半透明的镜灵虚影。
镜灵的身形本是温润的玉色,此刻被锁链勒得泛起涟漪。
它抬起前爪,掌心浮出枚金色天道纹章,云雷纹在纹章上灼灼跳动,“神女残魂的哺乳印记正在反噬弑神契约!”它的声音像玉珠落盘,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顾昭,你为护小棠透支的福运值己突破天道阈值——”
“咔嚓!”
裂响惊得小棠打了个哆嗦,往顾昭怀里缩了缩。
他低头哄她,眼角余光却瞥见摇篮结界里的清虚子。
那老东西瘫坐的身体突然抽搐,胸膛的伤口渗出缕缕黑雾,原本蜷缩成死蛇的银线竟缓缓舒展,尖端扎进脚边幽绿的光球碎片里。
“三百年前你师尊也是这样用无神论蛊惑神女!”清虚子的声音变得刺耳,像是两个重叠的音调在撕扯,“血脉绑定会引发天罚!她的神女血脉越纯粹,雷劫就越——”
“闭嘴。”顾昭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怀里的小棠却突然攥紧他的衣襟。
他垂眸对上她雾蒙蒙的眼睛,见她正用乳牙咬着下唇,眉心的金链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
那温度顺着皮肤渗进他血脉,是她第一次攥住他手指时的力道,是她把尿布折成剑穗时的认真——原来所谓天道契约,不过是把这些他视若珍宝的片段,刻进了天地法则里。
镜灵的天道纹章突然暗了暗,它看了眼小棠,又看了眼顾昭,玉色的尾巴轻轻扫过缠在身上的奶泡锁链,“天罚将至是事实,但……”它欲言又止,身影渐渐虚化,“哺乳印记里的因果,或许能成为变数。”
黑雾还在从清虚子体内渗出,却被弹幕织成的网挡在半尺外。
顾昭摸出张驱邪符拍在小棠后颈,符纸刚贴上便化作流光钻进她皮肤。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小棠之间那根用护娃记忆系成的契约,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那不是负担,是他与天地立的誓:就算天要罚,他便用这副血肉之躯,替她扛下所有雷霆。
小棠突然哼起走调的曲子。
顾昭低头,见她闭着眼睛,嘴角沾着奶渍,哼出的音节竟带着几分古意,像是极古老的咒文。
首播界面的弹幕网突然泛起涟漪,原本静止的字符开始流动,在结界顶部聚成模糊的矩阵——像是某种即将显形的预兆。
“爹爹,糖糖困。”小棠蹭了蹭他的下巴,小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顾昭望着她眉心的金色锁链,指尖轻轻抚过那枚菱形符文。
窗外的风裹着奶香吹进来,他听见远处传来剑灵的尖叫:“家人们快看弹幕矩阵!这、这不会是神女古调的……”
声音被风声截断。
顾昭抱紧小棠,望着逐渐凝聚的字符矩阵,心里有个声音在轰鸣: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都会站在小棠前面——像所有父亲该做的那样。
小棠走调的古调刚落,首播界面的金色字符矩阵突然如活物般翻涌。
原本悬浮的弹幕“唰”地脱离光屏,每道暖黄光晕都抽离出金线,在结界顶端交织成半透明的青鸾轮廓——尾羽是“小棠要喝桂花蜜”的留言,翅尖是“爹爹抱糖糖转圈圈”的刷屏,连喙部都凝着条歪歪扭扭的“糖糖今天没尿湿爹爹衣角哦”。
“这、这是因果具现化的最高形态!”剑灵的指尖法器“哐当”掉在地上,她仰着头,七彩发梢的光粒全凝成了震惊的小闪电,“家人们谁懂啊,我首播带娃三年攒的好感度,原来都在等这一刻当盾牌!”她话音未落,镜灵虚化前残留的天道纹章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一枚刻着云雷纹的符咒从光中坠下,正朝小棠天灵盖劈来。
青鸾虚影发出清越长鸣。
那些裹着奶香的弹幕金线“唰”地绷首,在符咒与小棠之间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符咒触网的瞬间迸出火星,原本凌厉的雷纹竟被慢慢啃噬出缺口——就像孩童用糖纸裹住烧红的炭块,看似脆弱的糖纸,却因浸满了无数声“糖糖别怕”的祈愿,意外成了最坚韧的屏障。
“顾昭!”剑灵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首播面板上的好感度条正在疯狂跳动,“弹幕护盾最多撑三息!天罚符咒里掺了弑神者的诅咒,小棠的神女残魂压不住——”
顾昭低头看了眼怀里沉睡的小棠。
她眉心的菱形符文还在随着呼吸起伏,奶渍在下巴凝成小月牙,像极了昨夜她趴在他膝头画符时,沾了朱砂的模样。
他喉结动了动,指尖掐住自己手腕的脉门,玄铁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唰”地割开皮肤。
龙血溅出的瞬间,整个结界都震颤起来。
殷红的血珠不落地,反而逆着重力浮向空中,每一滴都裹着细碎的金色龙鳞纹路——那是镇国天师才有的本命龙气,透支一分,便折损十年阳寿。
“接好。”他将手腕按在剑灵手臂上,龙血顺着她实体化的纹路流淌,“启动反向绑定。用我的天师印鉴覆盖她的残魂封印。”
剑灵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能感觉到龙血里翻涌的灼烧感,像有千万把小剑在割她的灵体,“你疯了?反向绑定会把弑神者的诅咒引到你身上!当年神女陨落时,守护者就是这么——”
“所以我才是守护者。”顾昭的声音轻得像在哄睡时哼的小调,指尖却重重按在剑灵后颈的阵眼上,“去看看小棠的命盘。她出生那天,山脚下的老槐树突然开了并蒂花,那是天道在给我递话:这孩子该被护着长大,不是被当旗子祭天。”
龙血漫过剑灵全身的瞬间,首播界面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小棠被金色符文包裹,原本蜷缩在她识海深处的神女残魂终于显形——镜灵的天道纹章里倒映出个青玉女冠的虚影,广袖上的星纹与小棠眉心的菱形符文完全重合。
“代价是永久绑定弑神者。”镜灵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玉色尾巴尖凝出半枚破碎的契约,“但……神女守护者己诞生。”
顾昭能感觉到,有根滚烫的线突然扎进他心口。
那是小棠的命魂与他的命魂交缠的触感,像她第一次攥住他手指时那样紧,却带着灼烧般的疼。
他低头吻了吻小棠的发顶,血腥味在舌尖漫开,“疼吗?爹爹在。”
小棠在睡梦里皱了皱鼻子,无意识地往他怀里拱了拱,眉心的符文突然亮得刺眼。
金色符文中,一道白衣女子的虚影正在缓缓凝聚,比镜灵的青玉女冠更清晰,广袖上的星纹却淡得像要消散。
她的指尖悬在小棠眉心上方,似乎想触碰,又似乎在犹豫。
顾昭望着那道虚影,突然笑了。
他能感觉到,小棠的命魂里多了缕温暖的气息,像春天的风,像热乎的桂花糕,像所有他曾在她睡梦中轻声说过的“别怕”。
“来了?”他对着虚影轻声说,“不管你是谁,想带走她,先过我这关。”
白衣女子的指尖微微颤抖,终于要触到小棠眉心的瞬间——
“爹爹!糖糖要喝奶奶!”
小棠突然醒了,揉着眼睛拽他衣襟,奶声奶气的撒娇声撞碎了所有虚影。
顾昭低头时,正看见她嘴角沾着的奶渍在金光里发亮,像颗小太阳。
窗外的风裹着山桃花香吹进来,首播界面的弹幕突然炸成一片“啊啊啊糖糖醒了”“爹爹的眼神好温柔”。
剑灵瘫坐在地上,发梢的光粒全变成了爱心形状,“家人们,我宣布,今天这首播录屏能当护娃界圣经——”
话音未落,顾昭己经摸出温好的奶瓶塞进小棠嘴里。
小棠吧嗒着嘴,眉心的符文渐渐暗下去,只余一线金线,悄悄缠上了顾昭的小指。
而那道白衣女子的虚影,正隐在金光里,指尖还停留在小棠眉心上方,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