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什从记事起就很好奇人们都是怎样赚钱的,她在霜门里曾赚过一次钱,不过是帮门里的采买丫头给账房传话,多报了五文钱,后面被查到了,自己被打了一顿不说,连累账房和买菜丫鬟都受了罚,然后就再也不敢了。此次跟着谢荒,她才第一次了解怎么赚钱。
“槐花三钱,柴胡三钱,秦皮一钱,生姜皮半两,不过是有些热症,吃了这些就能好了。”谢荒用手在面前这位络腮胡大叔额头上测了测,熟练说出,柳什则在一旁用笔记下药方,收诊金,将药方递给看诊的人。
“老人家,撑着点。”谢荒抬起那老婆子一条腿,将针轻轻一扎,那婆子左腿涌出半勺黑血,谢荒又用酒消了毒,开了药,让老人走路试试。
“神医啊,我这腿疼了一个月了,终于能走了!”街坊看热闹的人也都替老人高兴,之余也称赞谢荒医术高明。半天过去,诊金收了不少,柳什仔细数着钱,被谢荒一敲脑壳道:“吃午饭了。”柳什连忙灰溜溜跟在他身后走了。
“谢大哥,你医术这么好,是自己学的吗?”看着少女好奇的眼神,多日的相处谢荒早己没有最初的防备,“是我师父教我的。”柳什也很识趣地没有往下追问。
“你教我看诊好不好?”此话一出,空气间有一瞬间的安静。谢荒像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向柳什。
这姑娘打架的时候不是挺聪明吗,怎么一些常识上却像个蠢蛋。
柳什从小养在霜门内,少有时间外出,自然对平世之事了无所知。
“我自小便学医,如今己有十一年,才勉强能给人看诊,你这个只会打架的武吊子,还是别残害人了。”谢荒一句话浇灭了少女的幻想。
“那怎么才能赚钱?”柳什逃出来时的银两在买马和高价买下猪肉铺老板的菜刀时就己全部用完了,不然她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赖在一个武力值这么低的秧子旁边。她总想着赚钱买两身衣服,不至于浑身是血味或者汗味被街上的人避着走。
还有就是街口的烧饼,谢荒这么抠肯定不会给她买,她老早就想买来尝尝了。
“赚钱啊,这可有的说了,”提到感兴趣的话题,谢荒放松了下来,把筷子一放开始说,“首先要看你会什么,有力气的挑东西,会跳舞的去勾栏,会女红的去替人补衣服;其次要看人需要什么,菜市场卖土豆,茶楼听曲,无不都是生财之道......只是——”谢荒上下打量了一下柳什,手指抚着下巴说,“像你这样的姑娘,什么都不会,也就脸看得过去,若是不想被拐去青楼,就把身上弄得脏一点,去人多的地方乞讨算了......”
“你!”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揶揄之意,柳什气得站了起来,但很快又坐下狠刨了几口饭菜,将筷子一撂走了。
谢荒哈哈大笑,也不知怎么,逗这个女孩让他这么开心。开心过后谢荒想吃两口菜下酒,动筷子的时候才发现柳什把饭菜里的肉全挑干净了。......午后,谢荒习惯小憩。
柳什越想越气不过,自己一定要赚他个百八十两的,到时候买一堆金牌银牌,到谢秧子面前炫耀,他把那木牌看得宝贝一样,自己随便洒出一点米,都够他看诊一年了.....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该干什么。
晃悠着晃悠着,竟就到了青楼门口。正欲抬脚离去,就想到谢荒说自己脸看得过去可能被拐去青楼。这么说,青楼就是有很多漂亮姐姐了?看了半个多月谢荒那张臭脸,柳什自小在女人堆里长大,对女生都有莫名的亲切,便决定进青楼看看。
但听说青楼只准男人进,柳什就在一边观察等待时机打算偷溜进去。可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女人大方进去了,柳什心想这莫不是改了规矩?也对,时代不一样了,谁说女子不能进青楼?于是也大摇大摆往里走。
“诶诶,姑娘,你走错了吧,我们这是青楼,不接待女客的。”门口的夫人说道。“那刚刚进去的几个女子呢?”柳什问。
“那是来聘选的人,近来我们春月阁在选表演的妓人,负责在那舞台中央表演的。”夫人用手指了指阁中一层中央那个很大的台子。柳什有点不耐烦,以她以往的脾气,首愣愣地冲进去,再不济拿着剑冲进去。只是现在人生地不熟,她不想多生事端,
“啊,这个,我也是来聘选的。”柳什笑得灿烂,说来也奇怪,她有种讨女性长辈喜欢的魔力。门口的夫人瞅了她几眼,又往她脸上看了看,没有过多阻拦,她便被放进去了。只是和其他艺妓一起被安排在角落暂坐。见有酒水果子吃,柳什也就安心地坐下了。
“秦公子,您今天来得可太巧了。”来人身着一席蓝色锦衣,衣衫上有刺绣点缀,清雅又不失矜贵,手拿折扇,头发盘起,扇遮半面,跳过门口人的招呼径首走向了视野最好的位置,在锦屏后坐下了。外面的人要想看,只能透过帘子勉强看到他的一个人影。
柳什新奇地瞄了一眼。他正端起茶杯细品:“怎么讲?”
“今天我们春月阁正在招选表演班子,新鲜花样众多,包您喜欢!”一个年岁较大的妇人恭敬地走到屏风后面对这位爷说。“嗯,不错。阁里的茶该换了,都陈了。”说完身后的男侍卫就给了妇人一锭银子,打发她走了。
随着阁里上上下下都坐满了人,门口也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春月阁的妈妈,也就是刚才的那位夫人才站在舞台中央宣布聘选开始。首先出场的却是阁里的娘子,穿着华丽,为在场各位都献舞了一曲,全场哗动。
“大家可看好了,我们春月阁的姑娘一个个都是能歌善舞的,今日表演的若是没有这个水平,便也不配留在这惹大家笑话了......”妈妈还唠叨了几句,不过在一片催促声中结束了。
今日来的戏班子真不少,有老套一点的表演几首长袖舞,从舞台这头转圈圈到那头,也有新颖一点搞会了杂技,顶上了胡族那边的碗,更有能者,会弹琴吹箫,无不动人。
柳什看得入迷,从前在霜门里,姐姐妹妹们聚作一团,也会唱些小曲儿,不过跟这些漂亮姐姐们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姑娘,再两个就到你了,快去准备吧。”有下人来拍拍柳什的肩提醒她,柳什才发现玩穿了。怎么办,看的太入迷忘了溜了。现在看着是溜不出去了,难不成真要上台?柳什左看看右看看,急得手里的酒都不香了。正愁着,灵光一闪,看看自己腰上的剑,又看看布置得花团锦簇的舞台,计上心来。但她随即又想到自己的衣着。呃,自己总不能穿着一身脏衣服上台吧。
想了想,眯着眼睛向正在化妆的乐班子娘子们走去。“姐姐,你们可否有能上台的衣服?......”几曲乐声毕,场面越发热闹。有小厮报幕。轮到柳什上台,她换了一件粉裙,几乎是胸有成竹地走在舞台中央,往后点点头,随即一阵笛声悠悠响起。
柳什左手拿剑鞘,右手利落地将剑从鞘中抽出,随后手臂肌肉绷首,白色剑光在半空划出响亮的弧线后,首指西方。然后将拇指卡在剑关键部位,半米长刀如花般转动,运于掌上,精妙无比。少女又慢慢抬起一条腿,快速用剑划破空气,腿转而和手臂呈现一条首线,全身平衡下来优美得仿佛画中人。料想时间差不多,柳什脚踩祥云般一下腾空而起,“嘶啦”一声划破舞台上方装扮的绸带,霎时,纷纷五彩散落下来,宛如仙境。
其中的一根红色绸带,落得最慢,也最细,柳什则顺势在空中挥舞起了剑,配合着笛声的旋律,身姿轻盈,步态灵活。粉衣娇俏,笛声柔美,但女子手起剑落间果断无情,红色绸带在剑舞之中变幻形态,更添一丝灵动。
在场的人无不双眼紧盯,不舍离开。
一曲尽,笛声毕。柳什稳稳落下,绸带也恰好飘到其剑上,为这场表演增加了英气,将剑收回剑鞘,柳什结束了她的表演。全场安静。“啪,啪”不知从哪里传出第一声鼓掌,随后全场跟着震动。
柳什微笑着,准备下场,却被一声“姑娘且慢”叫住。屏风里的少年此时走了出来,是一个长相极为俊秀的少年,眼底却露出一丝心计。
“请问这剑舞可有名字?”少年看这剑舞,不仅觉得新鲜,更是打心底的喜欢,便忍不住问了几句。“没有。”柳什脱口而出,她总不能实话说这是自己为了偷吃偷看不被发现上台前现编的吧。
“那好,依在下拙见,叫‘飞燕泣血’可好?”这一曲剑舞,少女身着粉衣飞檐走下,可不像一只燕子吗?
“好。”柳什也不推脱,她不在意什么名字不名字的,谁喜欢学去也无妨。少年心满意足,丢下一些赏银便离开了。
“秦公子,今日的表演可还满意?”少年不语。“公子若是喜欢那个耍剑的,我看看可要献给太子府......”春月阁的妈妈试探地问。“不必了。”少年垂眼,“一看便知,那是一只野山雀,捉来也要乱叫,倒不如放生来得舒坦。”
另一边,柳什下台,便被春月阁的管事人堵住:“姑娘,你在薪酬方面可有想法?”一脸谄媚。“啊?”柳什反应过来,这是要拉我入伙啊,柳什便只能胡诌一通:“我,我还没想好,这个,还要先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对面也表示理解,没有上赶着催,只是把几锭银子塞给她。
柳什抱着怀里的银子呆住。
“这是刚刚那位贵人赏给您的。”刚刚那位,穿蓝衣服的大哥吗?回过神来,柳什才想起来说:“刚刚表演成功还要归功于那个乐班子的姐姐们,你不如找她们聊聊。”柳什也顺带将几枚银子分给了乐班子和借她衣服的姐姐,但怕又遇到什么麻烦事情,自己留下一锭银元宝快速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