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油灯的火苗跳动着，将是根生和王秀娘愁苦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空气沉闷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王秀娘愁眉苦脸地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爹，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咱家窈窈…她…她怎么能…去亲人家？！” 这完全颠覆了她对乖巧女儿的认知，像被雷劈了一样。
是根生猛抽一口旱烟，呛得首咳嗽，脸色铁青：“咳咳…丢人！太丢人了！这传出去，咱家窈窈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怎么说亲？！” 他把烟锅在鞋底磕得邦邦响，火星西溅，仿佛在发泄心中的憋闷。
“可…可那晟小子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王秀娘犹豫着开口，想起聂晟第一时间护住女儿的动作，“是窈窈先…那啥的…他还护着窈窈，没让她挨着扫帚……” 那护犊子的姿态，做不了假。
是根生烦躁地一挥手：“有个屁道理！他一个大男人，被亲一下怎么了？！还委屈上了？！我看他就是装模作样！想赖上咱家窈窈！” 他越想越觉得聂晟那委屈样透着股算计。
“话不能这么说…”王秀娘叹了口气，开始细数，“你看他平时，虽然冷着脸不爱说话，可对窈窈…那真是没得挑。挑水、劈柴、修东西…连窈窈的脚上次崴了一下，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蹲下去就给揉开了…比咱们还上心，那手法，看着就老道。” 她想起聂晟给女儿揉脚时专注又小心的样子。
是根生沉默了片刻，烟锅敲得桌子邦邦响，眉头拧成了死结：“…那也不行！他来历不明！身上还带着伤！谁知道是不是犯了事逃到这儿的？万一以后连累窈窈，或者哪天仇家找上门……” 这才是他心底最深的隐忧。
王秀娘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那现在咋办？窈窈那样子…怕是真上了心了。那晟小子…看起来也…唉！” 夫妻俩陷入前所未有的纠结和无力感。打不得，骂不得，赶走？好像也不占理了？女儿的名声还捏在人家那句“委屈”的话里呢！这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第二天清晨，是家小院的气氛依旧微妙得像绷紧的弦。阳光驱散了薄雾，却驱不散那份尴尬。
聂晟依旧准时出现，沉默地走向猪场，仿佛昨天那场风暴从未发生。只是，他干活更卖力了。不仅把猪场外围清理得焕然一新，连是家院子里堆积了好些天的几根沉重木料，也被他抡起斧子，劈成了一堆整整齐齐、码放得一丝不苟的柴火。
是窈躲在房间里，一整天没敢出来，连吃饭都是王秀娘端着碗送进去的。她像只受惊的鹌鹑，偶尔从窗户缝里偷偷往外瞄一眼，看到聂晟挥汗如雨的身影，立刻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头，脸颊又开始发烫，心也跳得厉害。
王秀娘看着院子里那堆码放整齐、粗细均匀的柴火，又看看猪场那边埋头苦干的高大身影，心里那杆秤悄悄偏了一点。她扯了扯是根生的袖子，压低声音：“他爹…你看这…”
是根生板着脸，哼了一声，语气硬邦邦，但眼神里的抵触明显松动了一些：“哼！干活倒是把好手！” 他走到水缸边，发现原本只剩小半缸的水，此刻己满满当当，水面几乎要溢出来，显然是聂晟一大早就挑满的。
王秀娘察言观色，趁热打铁：“…要不…先看着？总归…窈窈的名声要紧…他要是真对窈窈好…” 她没再说下去，意思却很明显。
是根生重重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憋闷都吐出来。他没再像以前那样严厉禁止是窈出门，也没再特意去猪场警告聂晟。只是对聂晟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偶尔目光对上，也是冷哼一声别开脸。这声叹息，算是默认了王秀娘的提议。
是窈在门缝里看到爹娘的反应，胆子稍微大了点。她试探性地推开房门，像只小心翼翼探出洞口的小动物。发现爹娘没再训斥她，她松了口气，远远看到聂晟在给猪圈消毒，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忙碌。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靠近，但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过去，带着点羞涩，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