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分，是家堂屋里的气氛依旧沉默得能拧出水来。饭菜的香气也掩盖不了那份尴尬。是窈低着头，小口小口扒着碗里的饭粒，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不敢看爹娘，更不敢看坐在最下首的聂晟。
桌上有一盘刚炒好的肉片，油汪汪的，香气扑鼻。一块最嫩、肥瘦相间、离她稍远的肉片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刚想伸筷子去夹。
就在这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握着普通的竹筷，动作却自然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越过半个桌面，稳稳地夹起那块的肉片，轻轻地、稳稳地放进了是窈的碗里。
是窈瞬间僵住了！筷子停在半空。她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还冒着热气的肉片，小脸“腾”地一下又红了个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然后疯狂地擂动起来，快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他…他给她夹菜？！当着爹娘的面？！他怎么敢？！
是根生夫妇的筷子也停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王秀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瞥了一眼丈夫阴沉的脸色，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是根生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黑得像锅底，重重地咳了一声，表达着强烈的不满。
聂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仿佛刚才只是夹了一筷子空气。他若无其事地收回筷子，继续低头扒饭，面色平静无波，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只是那紧握筷子的指节微微泛白，暴露了他并非表面那般镇定，耳根也悄然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是窈的心还在胸腔里疯狂蹦迪。她飞快地偷瞄了一眼脸色不善的爹娘，然后像只受惊的小鹿，慌忙低下头，用筷子尖小心翼翼地戳着碗里那块“烫手”的肉片，小口小口地，食不知味地吃掉了。味道…好像有点特别？带着点说不清的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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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许的闸门一旦打开，聂晟的“爹系”行为便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且越来越“明目张胆”。
饭桌上再有鱼，聂晟会不动声色地把鱼身上刺最少、最鲜嫩的鱼腹肉挑出来，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剔除所有细小的鱼刺，动作专注得如同对待精密仪器。然后，把一小碟干干净净、白生生的鱼肉，轻轻推到是窈面前，自己则默默地夹起刺多的鱼尾或鱼头。
是窈从最初的震惊羞涩，到渐渐习惯，再到后来，每当看到鱼端上来，她的目光就会下意识地飘向聂晟，带着点隐秘的期待。看着他为自己挑鱼刺时低垂的眉眼，专注的神情，心底那点甜意便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院子里那架简陋的秋千，成了是窈的新宠。她坐在上面，裙摆随着晃动轻轻摇曳。聂晟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大手稳稳地握住秋千的绳索，控制着高度和力道。他推得并不高，却足够让她感受到飞翔的快乐，每一次回落都稳稳当当，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他推秋千时，目光总是落在她飞扬的发丝和开心的笑脸上，那眼神柔和得像化开的春水。
一次吃饭时，是窈看着窗外远处山坡上隐约可见的红色小点，随口嘟囔了一句：“后山的野莓好像熟了，红彤彤的看着真馋人。” 她只是说说，并未放在心上。
第二天清晨，她推开窗，带着清晨凉意的空气涌入。窗台上，赫然放着一小竹篮洗净的、水灵灵的红艳野莓！颗颗圆润，上面还沾着晶莹的露珠，在晨曦下闪着的光泽，散发出清甜的果香。
是窈惊喜地捂住嘴，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她捻起一颗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甜到了心坎里。她忍不住踮起脚，朝着猪场的方向望了一眼，虽然看不到人，但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心里像被蜜糖填满了。这种被默默放在心上、悄悄满足的感觉，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聂晟远远看着窗边那个捧着野莓、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小身影，清晨的微光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满足感充盈着他的胸腔。照顾她，满足她，看着她因为自己一点小小的举动就开心满足的样子，成了他本能的需求和巨大的快乐来源。她的笑容，就是他荒芜生命里最珍贵的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