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猫指尖的余温尚未从话筒上散去，桌上的电话，竟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眉峰微蹙，这个节骨眼上，还会有谁？
“喂。”
“猫叔！是我，你大侄子云龙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犷豪迈，中气十足的嗓音，带着一股子不由分说的热络。
李云龙。
李猫的脑海里瞬间勾勒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却又精明到骨子里的汉子形象。
这位爷，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团长，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李云龙在那头打了个哈哈，嗓门震得听筒嗡嗡作响，“猫叔，我可听说了，你们先遣师最近可是威风八面！杨家庄、青山镇，打得跟玩儿似的。听说你们的炮，都按排算的？乖乖，我老李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阔的仗！哥哥我可是佩服得紧！”
李猫没接这个话茬，这种糖衣炮弹，他听得太多。
“听说，小鬼子要搞大扫荡了？”李云龙话锋一转，语气也沉了几分。
“消息灵通。”
“嗨！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李云龙骂了一句，“猫叔，咱们两家离得不远，这次小鬼子来势汹汹，足足五个师团，摆明了是要把咱们一锅端。咱们可不能让他们舒坦了！”
“李团长的意思是？”李猫心中己然有数。
“协同作战！”李云龙的声音陡然拔高，“猫叔，你们先遣师兵强马壮，火力猛，那MP5、大菠萝，我听着都眼馋！这次，你们就该顶在最前面，打头阵！狠狠地敲掉小鬼子几颗门牙，让他们知道，这晋西北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
李猫几乎能想象出李云龙此刻唾沫横飞，拍着大腿的模样。
让他打头阵？
这话说得，倒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我新一团呢，就在侧翼给你们摇旗呐喊，保管策应到位！到时候，缴获的装备，咱们好说，好说嘛！”
李猫心中毫无波澜。
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他脸上了。
名义上是协同作战，实际上是想让先遣师去啃最硬的骨头，吸引日军主力，他李云龙好坐收渔翁之利，顺便再从他这里“借”点好处。
“李团长，先遣师刚刚组建，新兵多，战斗力还在磨合。”
“哎，猫叔这话就见外了！”李云龙立刻反驳，“谁不知道你们先遣师能打？那些新兵蛋子，在你猫叔手里，不出三天，个个都是嗷嗷叫的小老虎！再说，什么留守不留守的，小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咱们不把他们打残了，哪还有什么根据地？”
李云龙的语速极快，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气势。
“我琢磨着，你们先遣师就顶在最前面，西边那个山口，是鬼子进攻的要道，你们往那一杵，几十门炮一字排开，保管万夫莫开！”
西边山口，确实是日军进攻的几个主要方向之一，但也是防御压力最大的地方。
李云龙这是想让他把整个先遣师都填进去。
“李团长，西边山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同样，一旦被围，突围也难。我军兵力有限，不宜死守一地。”
“哎呀，猫叔，你这就是多虑了！”李云龙大包大揽，“有我新一团在，怎么可能让你们被围？咱们互相策应，打他个落花流水！况且，你们先遣师不是缴获了不少好东西吗？听说还有卡车？那玩意儿跑得快，真要突围，也比我们这些两条腿的方便不是？”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李猫了然。这李云龙，不仅想让他当炮灰，还惦记着他的卡车。
“卡车是有些，但油料金贵，用一点少一点。李团长，协同作战，我原则上同意。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懂。”
电话那头的李云龙，似乎没想到李猫会这么快松口，语气一顿。
“不过，具体的作战方案，我们需要仔细商议。先遣师有先遣师的打法，硬碰硬，不是我们的风格。”
他不能被李云龙牵着鼻子走。
合作可以，但主导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李云龙连忙应道，只要李猫答应合作，细节可以再磨。“猫叔，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两家都派出联络员，具体怎么打，让他们对接。大方向，咱们先定下来，就是给小鬼子一个迎头痛击！”
“可以。”
“好！爽快！”李云龙大笑，“猫叔，哥哥我就喜欢你这爽快劲儿！对了，听说你们上次缴获的九二式重机枪还有富余？我们团的机枪手，都盼星星盼月亮呢……”
果然。
“李团长，九二式我们自己也不够用。不过，歪把子倒是还有几挺，都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修修补补还能用。”
“歪把子也行啊！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那就这么说定了！三挺！不，五挺！”李云龙毫不客气。
“三挺，多了没有。”
“西挺！猫叔，不能再少了，我这几百号人眼巴巴看着呢！”
“成交。”
“好嘞！猫叔，等打跑了小鬼子，我请你喝酒！地瓜烧管够！”
电话挂断。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李猫端起桌上的搪瓷缸，里面的水己经凉透。
李云龙，这个名字，就像一块滚刀肉，难缠，却又不得不打交道。
这次的“协同作战”，说是合作，更像是一场博弈。李云龙想借他的力，他也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位“老总”身上，学到点什么，或者，借到点什么。
毕竟，新一团也是经历过百战的部队，群众基础深厚。
更重要的是，多一个“盟友”，哪怕是各怀鬼胎的盟友，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总比单打独斗要强。只是，这个“盟友”，随时都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把他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李猫放下搪瓷缸，走到窗边。
外面的阳光，依旧明媚。但空气中，似乎己经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真正的考验，要开始了。
他需要尽快将空间内的那些军火“合理”地转化为战斗力。而李云龙的出现，或许，会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契机。
他拿起桌上的铅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画下了根据地周边的简易地形图。新一团的防区，与先遣师的根据地，犬牙交错。
如果操作得当，这盘棋，或许能下得更大。
李猫的指尖，在图上一个名为“黑云岭”的地方，轻轻一点。
这里，或许是个不错的“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