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桂花香漫进教室时,我数着日历上圈出的红圈,手指无意识着课桌边缘。去年生日时小钰冒雨送来的牛奶盒还摆在书桌抽屉里,此刻却像被秋风吹皱的水面,泛起细小的涟漪。
放学铃刚响,小Z就风风火火撞进教室,怀里抱着的糖果礼盒几乎挡住整张脸。透明包装纸里,棒棒糖、水果硬糖和奶糖堆成小山,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柠姮燕!双倍快乐!”他把礼盒重重拍在桌上,几颗跳跳糖从缝隙里蹦出来,“看,连包装都是草莓味的!”
我盯着那抹熟悉的粉色,喉咙突然发紧。往年小钰总会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念叨送什么礼物,去年的牛奶盒上还贴着歪歪扭扭的便利贴,写着“这次没迟到”。可今年,首到小Z抱着糖果出现,走廊尽头都没等来那个白衬衫的身影。
“小钰呢?”话出口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小Z正往我手里塞星空棒棒糖,动作顿了顿:“他说有事......”尾音被窗外的风声揉碎,我低头剥糖纸,指甲在糖棍上掐出月牙形的凹痕。
整整三天,我在食堂窗口张望过,在图书馆书架间徘徊过,甚至故意绕路经过他们班门口。小钰的白衬衫永远埋在课本堆里,偶尔抬头和小Z说笑,侧脸映着窗外的梧桐叶,却始终没往走廊方向瞥一眼。夜晚躺在床上,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又灭,对话框里“在干嘛”三个字删了又写,最终变成满屏的输入框闪烁。
生日后的第五天,月考成绩公布。我盯着红笔标注的分数发呆,突然听见走廊传来熟悉的争执声。“你自己送不行吗?”是小Z的声音,带着少见的烦躁,“她都问我好几次了!”“我......我怕她不喜欢......”小钰的声音低下去,混着纸张翻动的窸窣。
我攥着成绩单冲出门时,正撞见小Z气鼓鼓地把张纸条塞进小钰手里。两人同时抬头,小钰耳尖瞬间红透,转身想跑却撞翻了垃圾桶。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窗台的麻雀,也震碎了我积攒多日的委屈。
那天晚上,我盯着手机通讯录里小钰的名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极了毕业典礼那天他被夕阳拉长的背影。对话框突然弹出新消息,是小钰发来的:“对不起,糖果......是我让小Z送的。”
聊天框的光标跳动许久,又弹出新消息:“本来想自己折千纸鹤,可叠了三十只都歪歪扭扭......小Z说糖果不会出错......”配图里,塑料盒底层压着张泛黄的草稿纸,上面画满被橡皮擦破的草莓图案,角落写着“第17次失败”。
眼泪突然砸在手机屏幕上。我想起去年他冒雨买牛奶时湿透的裤脚,想起军训时他悄悄放在我书包里的润喉糖,想起他总在人群里追着我笑的样子。原来那些欲言又止的犹豫,那些笨拙藏起的心意,都化作了糖果盒里沉甸甸的甜蜜。
第二天清晨,我在校门口堵住小钰。他怀里抱着个歪歪扭扭的纸盒,看见我时差点把盒子摔在地上。“补、补你的礼物。”他结结巴巴地说,盒子里躺着二十只颜色各异的千纸鹤,翅膀上用彩笔歪歪扭扭写着“生日快乐”,最底下压着张字条:“这次不是小Z送的。”
阳光穿过他凌乱的发梢,在千纸鹤的翅膀上流转。远处传来小Z的喊声,却被我们不约而同忽略。风掠过香樟树,带起几片金黄的叶子,落在歪歪扭扭的纸鹤上,像撒了一把星星。而那些被糖果藏起的心事,终于在这个清晨,随着纸鹤的翅膀,轻轻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