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姮燕。"王老师叫我的名字时,我感觉全班的目光都压在背上。我扶着桌子站起来,膝盖撞得椅子腿咚地响。"两、两个数......"我张了张嘴,那些熟悉的字突然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后排传来窃窃的笑声,有人在说"肯定又不会"。
"坐下吧。"王老师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加上柠姮燕,这组一共十七个要抄,抄二十遍,明天早读前交。"我坐下时,椅子发出长长的吱呀声,像在叹气。阿婕转过来想递纸条,我却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桌肚里的橡皮——其实我知道,她的纸条上肯定写着完整的句子,可我现在不想看。
放学铃响的时候,要抄句子的同学都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不用抄的那几个己经背着书包走到门口了。阿婕站在教室门口等,手里攥着她的粉色水壶,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停。语文课代表回头喊她:"阿婕,快点呀,奥数班要迟到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了过去,马尾辫在空中划出轻快的弧线。
我看着她们三个并肩走出走廊的背影,突然发现她们的书包都是同一个牌子的,是商场里卖的那种,比我的帆布包挺括多了。她们说话时会提到"拓展题""思维训练",这些词我只在阿婕的练习册上见过,像藏在书里的秘密。
同桌小静戳了戳我:"你看她们,好像永远都不用抄东西。"她的练习册上也画满了红圈,正愁眉苦脸地数要抄多少字。我没说话,翻开本子开始抄句子。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我想起上周的数学测验,阿婕她们三个都考了九十多分,而我和小静,还有班里大多数人,分数都在及格线上下晃悠。
王老师总说:"向阿婕学习,人家玩的时候也在动脑筋。"可我见过阿婕在家楼下背书的样子,傍晚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捧着的奥数书比字典还厚。她不是天生就会的,只是她走的路,和我们不一样了。
抄到第十七遍时,我的手腕己经酸得快要抬不起来。钢笔水在纸上洇出模糊的痕迹,"乘法交换律"几个字被我写得歪歪扭扭,像站不稳的小老头。小静在旁边数着剩下的遍数,唉声叹气地说:"还有三遍,我的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这时阿婕抱着作业本回来收,看到我本子上只抄了大半,突然把书包往桌上一放,从笔袋里掏出她的钢笔:"我帮你抄两遍吧,快点弄完回家。"她的笔尖落在纸上,字迹娟秀得像打印的,和我潦草的字迹放在一起,显得格外显眼。
"不行,会被老师发现的。"我想把本子抢回来,她却按住我的手:"没事,我写轻一点,你回头再描一遍就行。"她写字的速度很快,钢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像春蚕啃桑叶,没几分钟就抄完了两遍。我看着那两行漂亮的字,心里又暖又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兔子。
"快收起来,别被人看见。"阿婕把本子塞给我,又被语文课代表叫走了,临走前还回头冲我眨了眨眼。我赶紧把本子合上,塞进书包最底层,好像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小静凑过来看了看,小声说:"她的字真好看,比字帖还漂亮。"
第二天早读前交作业时,我心里一首打鼓。翻开本子看着那两行不属于我的字迹,突然觉得像扎眼的红灯笼。王老师有个习惯,会翻着看我们的抄写本,尤其是她觉得"需要努力"的学生。我越想越怕,趁着同学们都在读书,偷偷拿出橡皮,把阿婕写的字擦掉了大半。
橡皮屑落在桌面上,像撒了把碎雪。我重新握着钢笔补写,可手却抖得厉害,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和旁边的字迹形成了奇怪的断层。刚补完最后一个字,后排的男生突然举手:"王老师,柠姮燕的抄写本是别人帮她写的!我昨天看见阿婕给她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