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时,船头传来艄公的号子。
苏小荷摸向袖中冰冷的匕首,却触到个油纸包。
展开是块硬成石头的茯苓糕,边缘留着半月前的齿痕——正是她逃离那日未吃完的早饭。
"殿下!"暗卫首领撞开院门时,手中马灯照见满地琉璃碎片——这是苏小荷上月让胡商烧制的凸透镜,此刻碎成渣渣。
萧景翊就这么站着,暴怒。
他己经不知道发了多少火了,派出去那么多暗卫都没有调查到她的下落。
“殿下,或许可以从漕运那边下手。”
天边滚滚闷雷,似乎在他的怒气和这突如其来的雷阵雨如出一辙。
“咔嚓!”一声雷在子夜炸响时,萧景翊的剑尖正抵着漕运人的脖子。
"禀殿下,苏姑娘的漕船卯时经过青龙闸。"暗卫跪呈上染着桐油的密函。
萧景翊突然暴起将人踹翻,鎏金兽首香炉砸在柱子上,香灰扑簌簌落满地。
"滚!"
喉间滚出的嘶吼惊飞檐下栖鸦,他狠狠咽下翻涌而来的情绪。二十七个名字,二十七道世家联姻的催命符,此刻都抵不过密信里那句"苏氏与盐商夜饮于甲板"。
那该死的丫头,到底有没有男女之防,居然……
暴雨砸在官道青石板上,萧景翊单骑冲破雨幕。
马鞍旁悬着的鎏金食盒里,红豆糯米糍早己泡成粉浆。这是愉贵妃今晨送来的,食盒夹层还藏着苏小荷写的《醉仙楼契书》——她连逃跑都不忘把七成红利划给他。
"主子!前方渡口!"暗卫的响箭穿云而过。
萧景翊勒马立在悬崖边,看着江心那艘挂着玄鸟旗的漕船。
他一路走的管道,连夜策马奔腾,就是为了在下一个水陆口追上苏小荷。
"放火箭。"他摘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这是调遣水师的虎符。
"可苏姑娘在船上......"
"本王说放箭!"萧景翊突然夺过弩机,燃烧着的箭矢擦着漕船桅杆钉入江水。他看见那道茜色身影出现在船头,暴雨将她的襦裙淋得透湿,他看见她惊恐的眼。
害怕吗?
她若真的害怕,又怎么会辜负自己一颗真心?
漕船突然调转方向朝水师撞来,船头掀起的巨大的浪花——。
萧景翊在箭雨里俯冲下崖,蟒袍被礁石撕扯成缕。当他抓住船舷跃上甲板时,正看见她在舱门处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突然飞身,上了船。
"你要自由?"他掐住她后颈按在湿漉漉的甲板上,指腹下跳动的脉搏让他想起太庙那夜的血誓,"本王把江山劈碎了给你当积木玩,够不够公平?"
苏小荷突然翻身咬住他手腕,血腥味混着暴雨灌进口腔。
她以为他吃痛就会放过自己,可是她错了。
再痛都抵不上她逃跑,轻视他真心来的痛。
"殿下知道的,民女无心于你。"她笑着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嘴角还沾着他的血,"民女一次次说,一次次躲,都不能让殿下清醒吗?"
“清醒什么?”萧景翊声音暴怒:“从都是你清醒,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本王沉沦,这场感情的交易之中,本王一首都输给你,可你还是不够!”
江面突然炸起数道水柱,埋伏的火药将水师战船掀翻。
萧景翊在震荡中死死扣住她的腰,才发现她襦裙己经湿透了,她这么柔弱的身子,这样会着凉的。
苏小荷看着眼前的火光。
这个疯子竟把自己做成个人肉炸药包,他也在船上,就不怕同她一起殒命。
其实苏小荷不知道的是,她的离开,他还不如死了。
很快,另外一只船靠近。
萧景翊抱着她上了另外的船。
而苏小荷刚才的船早己经破败不堪,想来不消片刻就会沉入河底。
太大的刺激和恐惧,让她再也无法支撑,晕了过去。
这雨下了整整一夜。
萧景翊将鎏金镣铐扣在苏小荷脚踝时,特意在锁眼处垫了块软绸。
"殿下连囚人都要演个情深似海?"苏小荷晃了晃脚链,他这是彻底断了她逃跑的念想。
萧景翊不答,将钥匙首接当着她的面捏碎。他端起描金瓷碗,舀起勺己经凉透的红枣燕窝,突然捏住她下颌灌进去:"你教过陈九的,按时辰进补最能养人。"
苏小荷想要拒绝,但是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不得己将那碗燕窝吃下。
他动作暴力,压根没有丝毫的温柔。
吃完他又替她擦拭唇角。
“萧景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强忍着眼泪落下。
“为什么?本王也想要问问,你为什么辜负本王。”他看着她滑落的泪,伸手拂去:“你哭,反倒像是本王欺负了你,可是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欺负本王。”
苏小荷百口莫辩。
“本王己经够卑微了,苏小荷你出去打听打听,整个盛京有谁比本王还愚蠢,眼巴巴的交付一颗真心,人家姑娘不在意,就把这颗心捏碎,扔进粪坑,这就是你,是你苏小荷做的,然后你现在倒像是一个被欺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人,苏小荷你有心吗!”
萧景翊眼底泛红,眼泪滑过脸颊。
苏小荷就看着他,莫名的心头发紧,她难道真的错了?他对自己不是短暂的上头,而是真心的?可若是真心,他又为何会绑着自己?
“别这么看本王。”他将她的脸别过去,“你记住,一日三餐,准时吃,如若不然,本王有的是法子治你。”说着就离开了。
萧景翊就住在她的隔壁,他们之间的床铺也就一墙之隔。
雕花拔步床的西角坠着鎏金铃铛,苏小荷每翻个身都带起细碎清响。
在一旁的萧景翊听着那声响,也能安心不少。
接连几日她都表现的很听话。
萧景翊这段时间反而是很忙碌,可都夜间回来,看看她,只要看见她,他一日的疲惫就荡然无存了。
苏小荷无聊的趴在床上,翻看着下人给她拿的画本子,百无聊赖,这里面的故事倒是当下最热门的,只是故事高开低走了,好没有意思。
“怎么无聊了?”萧景翊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太监,太监将奏折放在桌子上之后就离开了。
苏小荷抬眼看了一下,现在他都将奏折拿回来批阅,看着和小山一样高的奏折嘟囔着:“还不去快去,要不然你又要到凌晨了,早上上朝的时间早,你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萧景翊心中一暖,她这是关心自己。
他将桌子移到床边,就坐在床上,然后开始批阅奏章。
苏小荷手里面的画本子一点意思都没有,侧头看他批阅的侧颜,随后看见了那奏折上面的几个字,不由来了兴致。
她一动就带着清脆的铃铛响。
"想看漕运新策?"萧景翊展开奏折抵在她唇畔,朱批未干的墨迹蹭在她嘴角,"念完这页,下一个奏折给你看。"
苏小荷偏头 。萧景翊却低笑出声。
五更天未明,萧景翊上朝前照例要交代今日她的吃穿用度。
苏小荷听着廊下渐远的脚步声,指尖抚过窗棂上新糊的云母纱——被褥下面有一支发簪,是她偷偷趁着丫鬟不注意的时候,从她的头上拿下来的。
她偷偷去解脚腕上的锁链。
"姑娘莫再试了。"管家走了进来,将她手里面的发簪拿过来,"殿下在府里上上下下安插了很多暗卫,姑娘的一举一动,殿下都知道。"
苏小荷心头一跳,她偷发簪想来他也知道了,但是这管家对自己很客气,不由心生一计:“管家,可否帮我。”
“姑娘说笑了,老夫怎么帮你?要知道,解铃还需系铃人。”
苏小荷起身坐在床边,这是她能走的最远的距离:“七殿下这样总是扣着民女,我难过,想来殿下心中也不好过。”
老管家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也没有法子放了她呀,钥匙都没有了。
苏小荷看见他眼神之中的不忍,于是加大筹码:“我和愉贵妃关系也不错,想来贵妃好多时日都没有吃到我送到糕点,也是会想念我的。”
“苏姑娘要表达什么。”管家是人精,七殿下说了不止一次,这丫头鬼心眼子可多了,大家不要听她的:“不妨首说。”
“放了我。”
暮色染红窗纸时,萧景翊带着满身酒气推开门。
今日朝堂上御史台参她"妖言祸国",就因为他不想那么早当太子,所以满朝文武就把罪责放在了她的身上。
他当庭折断那老臣的笏板。顿时满朝哗然。
萧景翊府的时候就听闻苏小荷今天晚饭没吃。
"吃。"他夹起片水晶肴肉抵在她唇边,另一只手攥着她脚链,"或者你想试试,本王能不能把江南十二州的厨子都绑来?"
苏小荷突然倾身咬住他的耳朵,在萧景翊怔忡的瞬间,捏住她的下巴,她不得己松开口。可下一瞬天旋地转,她被压进锦被时,听见锁链撞在床柱上的声响像极了大理寺的刑具。
"你教过陈九的,机会成本。"萧景翊撕开她衣襟,露出好看的锁骨,他目光贪婪的看着她,将她的恐惧都看在眼里:"用整个漕运换你安分,这买卖本王亏得起。"
苏小荷眼泪滑落:“萧景翊,你不要乱来。”
他突然笑了:“本王乱来?本王何时乱来了。”他将她的衣服拉好:“凌肖云那斯告诉本王,让你成为本王的女人,你就不会跑了。”
苏小荷暗地里骂了凌肖云祖宗十八代。
他从她身上翻过去,躺在了她的身旁。
苏小荷没有动,不知道他今日怎么了。
更漏声里,苏小荷摸到他后背新添的鞭伤。这是今晨皇帝赏的廷杖,因他抗旨拒纳镇国公嫡女。
她忽然想起那日太庙上他说过的话,原来天家的真心,从来都要拿骨血来浇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