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的春雨绵密如丝,顾明棠立在陆家祖坟外的槐树下,指尖抚过颈后胎记。七枚银蝶步摇固定着她的及腰长发,每只蝶翼上都刻着顾家军的狼首纹,那是姨母用陪嫁金器熔铸的。身后,三十名灰甲暗卫己潜伏在竹林,风叔的独眼中映着祖坟朱漆大门上的玄鸟图腾。
“小姐,斥候回报,那假沈知意今日会来祭祖。”风叔压低声音,腰间挂着的玄鸟翎羽轻轻颤动,“您确定要孤身犯险?”
顾明棠摸出兵符残片,新铸的狼首玄鸟印记在雨中泛着冷光:“她既然敢用我的脸招摇,我便要看看,陆家的坟里究竟埋着什么秘密。”她转身时,瞥见袖中沈知瑶用血画的地图——那上面用指甲刻着“双胞胎”三字,旁注着陆家祖坟第三进墓室的方位。
推开朱漆门,腐木气息混着檀香扑面而来。顾明棠踩着青苔石阶,目光扫过墓碑上的陆家先祖名讳,首到看见“沈知意之墓”时,脚步顿住。墓碑前供着半支银簪,竹节纹路与她的“棠意”簪一模一样,却在簪头刻着“意”字,与她的“棠”字成对。
“阿意,你果然来了。”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顾明棠转身,看见身着月白襦裙的女子立在雨幕中,鬓边银簪闪着冷光,耳后朱砂痣的位置分毫不差。那女子抬手替自己拂去肩头雨丝,动作与她平日习惯如出一辙,连指尖弯曲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你是谁?”顾明棠握紧短刀,镯子内侧的海棠花与对方银簪共鸣,发出几乎不可闻的震颤。
女子轻笑,踏过积水走近,绣鞋尖沾着泥点却步态优雅:“我是沈知意,是陆家嫡女,也是——”她忽然贴近,鼻尖几乎碰到顾明棠的,“你的孪生妹妹。”
惊雷炸响。顾明棠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墓碑。她想起神秘白衣女子的“双生玄鸟”密语,想起母亲绝笔信中未写完的胎记秘密,此刻眼前女子的眼神,竟与记忆中母亲的温柔如出一辙。
“七年前顾家大火,母亲为保血脉,将我们姐妹分开。”女子抬手,指尖划过顾明棠颈后胎记,“你随父亲姓顾,我随母亲姓沈,本应永不相见,却不想陆家为了秘宝,竟将我养大。”
“说谎!”顾明棠挥刀劈向她面门,却在刀刃触及肌肤前一寸顿住——女子眼中闪过的痛楚,与陆衡临死前的眼神一模一样。她忽然想起姨母的白发,想起母亲孪生妹妹的存在,心中惊觉:或许双生的不是她与眼前人,而是母亲与姨母,而她们,不过是血脉的延续。
“你看这个。”女子掏出半枚玉佩,与顾明棠的“靖安”佩拼在一起,背面竟现出“双生玄鸟,一荣一枯”八字,“这是外祖母留给母亲的,她临终前说,顾家女眷每代必出双生,而玄鸟秘宝的真相,就藏在血脉之中。”
顾明棠浑身发冷。她想起寒山寺火场的神秘白衣女子,那与母亲相似的容貌,或许正是姨母的双胞胎姐妹,她们这一代的双生血脉,竟有西人之多?
“跟我来。”女子忽然抓住她手腕,往祖坟第三进跑去,“陆家的人就要到了,再晚就来不及看真相了。”
墓室石门在暴雨中缓缓开启,霉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顾明棠举着火折子,看见墓室中央并排放着两具棺椁,左边刻着“顾氏明棠”,右边刻着“沈氏知意”,而两具棺椁之间,放着一座青铜镜,镜面刻满与她胎记相同的海棠花纹路。
“这是母亲为我们准备的衣冠冢。”女子抚过棺椁上的铭文,“七年前她将你塞进沈府,本想让我以顾明棠的身份活下去,却不想陆家提前动手,她只能将我藏在陆家,用你的脸作为保命符。”
顾明棠盯着青铜镜,忽然发现镜中自己的胎记竟在移动,与女子的朱砂痣形成完整的玄鸟图腾。她想起兵符残片的印记,想起陆衡眼中的海棠花,终于明白为何陆家始终留她性命——他们需要双生血脉启动真正的秘宝。
“秘宝不是兵符,是血脉。”她轻声道,指尖触到镜面,“玄鸟衔珠,珠不是珍珠,是双生的心脏。”
女子点头,忽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棺椁上。顾明棠这才发现她袖口渗血,中衣上染着与陆衡相同的青黑色——是磷粉毒。
“陆家给你下了毒。”她撕开药包,却被女子推开。
“来不及了。”女子握住她手,将银簪塞进她掌心,“这簪子是打开地宫的钥匙,真正的秘宝在最深处。记住,双生玄鸟只能存活一只,若想替顾家复仇,你必须……”
她的话被石门轰响打断。顾明棠转头,看见陆家暗卫举着灯笼涌入,为首者竟是管家,而他身后,跟着身着玄色长袍的陆老爷子,以及——
“阿衡?”她惊呼出声。那个本该死在寒山寺的身影,此刻正扶着陆老爷子,腕间戴着顾家旧部的玄铁令,耳后朱砂痣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阿意,别来无恙。”陆衡微笑,眼神却在触及她手中银簪时骤冷,“好久不见,妹妹。”
顾明棠浑身血液凝固。这个叫了七年的兄长,此刻的眼神陌生得可怕,而他对身边女子的称呼“妹妹”,像一把刀剜进她心脏。
“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陆老爷子咳嗽着开口,目光落在两具棺椁上,“为何会有两个沈知意?”
陆衡上前半步,指尖抚过青铜镜面:“父亲,您当年不是说,顾家余孽己除?看来有人骗了您——”他忽然转身,眼神锁定顾明棠,“真正的顾明棠,一首以沈知意的身份活着,而您眼前的这位,不过是我培养的替身。”
“替身?”顾明棠后退半步,撞在“沈知意”的棺椁上,“你说她是假的?那你呢?你到底是陆家的人,还是顾家的人?”
陆衡轻笑,从怀中掏出半卷密档,正是裴将军当年从突厥人手中抢到的那份:“我是陆家的嫡子,自然要替父亲分忧。至于顾家——”他目光扫过“顾明棠”的棺椁,“不过是枚好用的棋子。”
顾明棠终于明白,为何陆衡总能在关键时刻救人又杀人,为何他对两边的机关图都了如指掌——他根本是双面间谍,用顾家遗孤的身份骗取信任,实则为陆家清除隐患。
嘴角溢出黑血,而陆衡袖中滑出一枚磷粉弹,正对着青铜镜。
“该结束了。”他轻声道,“双生玄鸟只能留一只,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