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撞鬼
凌晨两点十七分。雨点砸在头盔上噼里啪啦，像有人拿钢珠砸脑袋。我抹了把面罩上的水雾，电瓶车仪表盘的蓝光映得人发慌，手机还在震，第七个催单电话了。
我叫林夏，今年 22 岁，在城中村送外卖己经三年。每天穿梭在狭窄潮湿的巷道，后备箱里藏着父母留下的铜钱剑，这是我保命的家伙，也是我拼命想掩埋的过去。十五年前，五岁的我在茅山老宅经历那场变故，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是王婆婆在山脚的破庙捡到我，用捡破烂的钱供我长大。此刻听着电话里顾客的催促，我心里首犯嘀咕，这破天气，单子没跑几单，差评倒要收一堆，要是王婆婆还在世，她肯定又得念叨我 “钱没挣着，命先搭进去”。
“师傅！我的麻辣烫快凉透了！” 听筒里传来姑娘尖利的嗓音，背景音是嘈杂的划拳声。我捏着油门的手发僵，后视镜里城中村歪歪扭扭的霓虹灯牌在雨雾里扭曲成鬼脸，突然想起六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王婆婆临终前攥着我的手，浑浊的眼睛盯着我后颈。
我记得有一年夏天，老吊扇吱呀吱呀转着，还时不时发出 “咔嗒咔嗒” 要散架的声响。王婆婆摇着边缘都磨破的破蒲扇，把我搂在满是汗味的怀里。她身上总有股淡淡的中药味，混着楼下包子铺飘来的面香。“阿夏，你后颈这块胎记，红得跟灶膛里的火星子似的。” 她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头，指甲缝里还沾着下午剥毛豆留下的绿渍，“要是哪天汗毛竖得能扎破衣服，撒丫子跑，别回头！”
我仰着头，鼻尖蹭到她洗得发白还打着补丁的棉布衫，上面还沾着晚饭时掉的韭菜渣，问出那个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婆婆，我为啥会有这胎记呀？” 屋里的灯泡忽明忽暗，墙皮都卷起来了，露出里面泛黄的报纸，那是王婆婆用来糊墙的。看着这破旧的屋子，我多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带王婆婆住上大房子，可她却总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平安。
王婆婆往我手里塞了块蔫巴巴的西瓜，瓜皮都快比瓜瓤厚了，瓜子也没吐干净。“等你考上大学，婆婆就告诉你。” 她边说边用衣角擦了擦嘴，嘴角还沾着几粒米饭，“记住，这串佛珠你得贴身挂在脖子上，再把你爹娘留下的铜钱剑，藏在书包里，这样我才放心！昨儿个我去废品站，收了个旧铁皮盒子，明天给你装剑，再垫上我纳的鞋垫，软乎。”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叮嘱，我心里暖暖的，又有点无奈，觉得她把这剑看得太重，却不知道这剑背后藏着怎样的噩梦。
“可我都不记得爹娘长啥样了。” 我抠着西瓜籽，不小心掉在她打满补丁的蓝布裤子上。家里的水泥地坑坑洼洼，墙角还堆着王婆婆捡回来的纸箱，准备攒着卖钱。说出这句话时，心里空落落的，别的孩子都有父母疼，而我的记忆里只有那场血腥的变故和这把剑。
王婆婆突然把我搂得死紧，差点勒断我的气，她身上的围裙还沾着中午炒白菜的油渍。“他们啊，是比孙悟空还厉害的大英雄！” 她说话时，假牙在嘴里晃悠，“你爹用那铜钱剑，斩过的恶鬼能从村头排到火车站。你娘也是捉鬼的好手，当年……”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粗糙的手掌一下下拍着我的背，拍得我后背生疼，手上的顶针硌得我发慌，“等你长大了，也要像他们一样，别怕那些脏东西。对了，明天早起帮我去桥头占个位置，收废品的张老头说最近纸壳子涨价了。” 那一刻，我既对父母的故事好奇，又害怕，害怕和他们一样，被卷入那些可怕的事情里。
此刻，雨越下越大，后颈的汗毛不知什么时候全炸起来了，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这条平时闭着眼都能骑的巷子，此刻安静得瘆人。墙角的垃圾桶倒在积水里，烂菜叶上蹲着只黑猫，绿莹莹的眼睛首勾勾盯着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王婆婆的话在耳边回响，难道真的遇到脏东西了？可我不能退，退了这单又得被投诉，这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呢。
导航提示还有最后五十米。转过弯，电线杆下站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长发垂到腰间，裙角在风里轻飘飘的，愣是没沾半点泥水。我心里 “咯噔” 一下 —— 这雨下得跟泼水似的，正常人早该淋成落汤鸡了。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双腿发软，好想掉头就跑，可那女人怀里的姑娘，和我差不多大，要是我不管，她就没命了。
正犹豫要不要绕路，女人突然抬起头。惨白的脸泛着青灰，嘴角裂到耳根，猩红的长舌卷着电线杆，正一下下舔上面的铁锈。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五岁那年的记忆像生锈的齿轮开始转动：茅山老宅的血，母亲把铜钱剑塞进我怀里时滚烫的温度，还有那只咬断父亲喉咙的恶鬼，和眼前这玩意儿长得一模一样。胃里一阵翻涌，我差点吐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逃离，可姑娘求救的眼神让我迈不开腿。
“叮 ——” 手机又响了，是差评提醒。白裙子女人突然咧嘴笑了，腐烂的牙齿间渗出黑水，朝我伸出手。我条件反射猛捏刹车，电瓶车在积水里打滑，差点撞上电线杆。这时我才发现，她身后还缩着个穿碎花裙的姑娘，脖颈正被一条黏腻的黑舌头缠着，脚尖离地乱蹬。我咬着牙，死死的攥着车把，疼得我清醒了些，不能再躲了，王婆婆说我爹娘是英雄，我难道要当一辈子的孬种？
后备箱里的铜钱剑突然剧烈震颤，剑柄上 “云娘” 两个小字烫得发红。我想起王婆婆说的话，想起她省吃俭用供我长大，想起她临终前的眼神。当年茅山那群人说我父母的死是意外，说小孩子控制不了灵力，可现在 —— 鬼爪子己经擦着姑娘的鼻尖了！一股无名火冲上心头，我大喊：“去你妈的意外！” 踹开电瓶车，血水混着雨水顺着掌心流进剑柄纹路。
铜钱剑出鞘的瞬间，一道青光撕破雨幕。恶鬼发出刺耳的尖啸，长舌转而缠向我的脖子，腐臭的气息喷在脸上。我想起王婆婆塞给我的佛珠，慌乱中从领口拽出来往嘴里一咬，腥甜的血味在舌尖炸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不能让这姑娘死，我要像爹娘一样，做个真正的男人。
“破！” 符文在剑身上亮起，恶鬼的指尖擦着我的喉结划过。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姑娘踢蹬的腿就在我余光里。母亲临终前的话突然清晰起来：“夏儿别怕，这剑能斩尽天下恶鬼……” 我猛地挥剑，青光斩断黑舌的瞬间，恶鬼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雨里。瘫坐在地上，我大口喘着气，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可后颈火辣辣的疼提醒着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再也瞒不住自己的身份了。
姑娘重重摔在积水里，剧烈咳嗽着大口喘气。我握着剑的手还在不受控地颤抖。“谢…… 谢谢。” 姑娘爬过来，递来块印着卡通小熊的手帕，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你是捉鬼师对不对？我叫苏清荷，写灵异小说的！刚才你驱鬼的样子，我能写进书里吗？” 我盯着她，又荒唐又可笑，都死里逃生了，还有心思写小说？可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我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因为我知道你会救我啊。” 她盘腿坐在地上，完全不在意白裙子沾满泥浆，“我从小就能看见鬼，可没有人相信我。刚才你挥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愿意为陌生人拼命。”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颤，我不过是不想再逃避，不想再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出事，没想到在她眼里，我成了英雄。
远处传来警笛声。我想站起来，膝盖却疼得钻心。苏清荷伸手扶住我，身上有股淡淡的茉莉香：“我家就在前面，去处理下伤口吧？顺便…… 我想要花钱买你一些捉鬼情节，你看好吗？” 我正要拒绝，手机连震三下。超时订单被投诉，扣除三天收入；银行账户到账消息，是苏清荷转来的 “顾问费”；最后一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紫微堂沈念欢，明日正午，恭候林先生大驾。】看着这些消息，我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可我知道，我的生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跟着苏清荷拐进老旧居民楼时，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她突然回头，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对了，我读者群里有个姑娘，她弟弟最近总说半夜有人敲窗……” 我看着她裙摆上沾的枯叶，想起小时候母亲带我去山上玩，回家时裤脚总会挂满枫叶。后备箱里的铜钱剑又轻轻颤了一下，这次，剑柄的温度透过掌心，暖到了心里。王婆婆，我没怂，我真的没怂。可未来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