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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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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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若瑶传
作者:
小福xf
本章字数:
7318
更新时间:
2025-07-06

暮春的暖风吹散了紫禁城最后一丝寒意,咸福宫东侧的暖阁里,尹若瑶正临窗调试新得的螺钿砚。砚台是谢云深托人从江南寻来的,砚堂里嵌着细碎的蚌壳,光影流转间似有梅影浮动。她指尖沾着胭脂红,正往调色盘中滴入最后一滴清水,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小姐,”柳儿掀帘进来,手中捧着件藕荷色披帛,“前头传话,说长春宫的贤嫔娘娘遣人送了新茶来,还问您今日可愿去听戏。”

尹若瑶握着胭脂笔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贤嫔李氏是新晋得宠的妃嫔,据说家世普通却极善笼络人心,近来总借着各种由头亲近她。自尹明姝倒台后,后宫格局重新洗牌,皇后表面温和,暗地里却将她视为眼中钉,这贤嫔的频繁示好,倒像是枚看不分明的棋子。

“知道了,”她将笔搁在笔山,目光落在砚台里晃动的光影上,“替我回了贤嫔,就说我染了些风寒,不宜出门。”

柳儿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福身退下。尹若瑶看着镜中自己素净的面容,忽然想起今早谢云深出门前留下的字条——“贤嫔之父与尹家旧部有私交,今日听戏恐是鸿门宴”。自他们以“养病”为由暂居咸福宫偏院,谢云深便以宫廷画师的身份周旋于各宫之间,看似平静的日子下,处处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被推开。谢云深带着一身阳光气息进来,袖中还沾着未干的石绿色。他看见尹若瑶对着螺钿砚出神,便知她定是为贤嫔之事烦忧,遂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今日在御花园拾得些落英,想着你爱拿花瓣入墨。”

油纸展开,里面是层层叠叠的粉色海棠,花瓣上还凝着晨露。尹若瑶接过花束,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心中一暖:“贤嫔那边……”

“我己让小顺子递了消息,”谢云深替她将海棠插入胆瓶,声音压得极低,“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今早去了贤嫔处,怕是想借她的手试探我们。”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喧闹声。两人对视一眼,谢云深快步走到窗边,只见贤嫔竟带着一队宫娥,说说笑笑地往咸福宫偏院走来,为首的宫娥手中还捧着个描金食盒。

“明才人妹妹这偏院可真雅致,”贤嫔人未到声先至,一身杏黄宫装衬得肌肤胜雪,“听说妹妹染了风寒,我特意让小厨房炖了冰糖雪梨,最是润肺。”

尹若瑶起身相迎,目光落在食盒上那朵用糖霜雕成的梅花——与尹明姝当年惯用的点心样式如出一辙。谢云深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笑道:“有劳贤嫔娘娘挂心,只是才人今日确实不适,怕是怠慢了。”

贤嫔打量着谢云深袖口的石绿痕迹,忽然掩唇笑道:“谢画师倒是忠心,只是男女有别,怎好总在才人房中厮混?”她话音刚落,身后的宫娥便“哎呀”一声,手中食盒倾侧,冰糖雪梨洒了一地,碗底赫然刻着尹家的梅纹标记。

尹若瑶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栽赃!她刚要开口,谢云深却抢先一步拾起碎碗,指尖在碗底梅纹上轻轻一抹,随即举起碎片朗声道:“贤嫔娘娘请看,这碗底的刻痕粗劣不堪,岂是尹家匠人所为?倒像是……”他忽然顿住,目光扫过贤嫔身侧宫娥慌乱的神色,“倒像是市井作坊的仿品。”

贤嫔脸色微变,强笑道:“许是小厨房拿错了碗,倒是扰了妹妹静养。”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尹若瑶一眼,“妹妹好好将养,改日我再来看你。”

目送贤嫔一行人离去,尹若瑶才发现自己掌心己沁出薄汗。谢云深将她扶到软榻上,从袖中取出方才抹过碗底的帕子——上面果然沾着廉价的铅粉。“他们想借尹家旧物做文章,”他将帕子放入火盆,“幸好这仿品做得粗糙。”

暖阁里一时寂静,唯有火盆中帕子燃烧的噼啪声。尹若瑶看着谢云深专注的侧脸,想起他方才临危不乱的模样,忽然轻声道:“云深,若有一日我护不住自己,你……”

“没有那一日。”谢云深打断她,握住她的手,“在北境雪原时我就说过,要画尽天下寒梅,便不会让风雪折了你的骨。”他从画筒中取出一卷新画,竟是昨日偷绘的贤嫔肖像,笔下的女子虽笑靥如花,眼底却藏着算计,“你看这眉峰,与尹明姝倒有三分相似。”

尹若瑶凑近细看,忽然发现贤嫔发间的步摇竟是用碎玉拼成的梅花形状。“她在模仿尹明姝,”她心中一凛,“难道皇后想扶持她做第二个尹明姝?”

谢云深将画轴收起,走到琴案前拨动琴弦。泠泠琴声中,他低声道:“皇后要的不是第二个尹明姝,而是一把能刺痛我们的刀。”琴弦忽然铮然一声断裂,他看着尹若瑶,“若瑶,我们不能再等了。”

窗外的海棠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几片花瓣飘进暖阁,落在螺钿砚的边缘。尹若瑶望着砚中浮动的光影,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尹家密室的真正钥匙,藏在你常抚的那把焦尾琴里。”她忽然起身,走到里间取出那把桐木古琴——正是当年从尹府带出的焦尾琴,琴身还留着自焚时的焦痕。

“云深,你看这里。”她指着琴底一处不起眼的裂纹,“母亲说,当梅影映在砚心时,焦尾便会鸣响。”

谢云深接过古琴,指尖拂过裂纹,忽然感觉到一处微凸的暗扣。他用力一按,只听“咔哒”一声,琴身竟从中裂开,露出一个狭长的暗格,里面放着一枚羊脂玉印,印文正是“砚心”二字。

“这是……”尹若瑶接过玉印,触手生温,印纽竟是朵含苞的寒梅。

“当年老掌柜说,‘砚心’既是画魂,也是尹家百年秘辛的关键,”谢云深看着玉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皇后想借贤嫔之手夺印,贤嫔却不知,这印不仅是权力的象征,更是……”

他的话被突然闯入的柳儿打断:“小姐!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请您即刻去长春宫,说是……要开赏砚会。”

尹若瑶与谢云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赏砚会,分明是冲着这枚“砚心”印来的。她将玉印小心翼翼地藏入衣襟,对谢云深道:“你留在这儿,我去去就回。”

“我陪你去。”谢云深拿起画具箱,“就说去替皇后临摹砚台。”

两人来到长春宫,只见皇后端坐主位,贤嫔及各宫妃嫔分坐两侧,案上摆满了各式名贵砚台。皇后看见尹若瑶,笑道:“明才人来了,快坐下,今日请了谢画师来品鉴,正好让他看看你新得的螺钿砚。”

尹若瑶依言坐下,谢云深则在她身侧展开画纸。贤嫔忽然举起一方端砚,笑道:“要说名贵,还是臣妾这方‘海天旭日’砚,听说当年先帝亲赐给……”她故意顿住,目光扫过尹若瑶。

皇后轻轻敲击着案几:“贤嫔这砚是不错,只是比起明才人的螺钿砚,少了些灵气。”她说着,目光落在尹若瑶衣襟处若隐若现的玉印轮廓,“听说才人近日得了方古印,可否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

尹若瑶心中一紧,知道躲不过去。她正要开口,谢云深忽然放下画笔,指着皇后案上的澄泥砚道:“皇后娘娘这方‘寒梅映雪’砚,倒让臣想起一桩往事。”他拿起砚台,对着窗外的阳光,“诸位请看,砚底的冰纹,像不像北境雪原上的裂冰?”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见砚底纹路如冰裂般纵横,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光泽。贤嫔不耐道:“谢画师莫要岔开话题,皇后问的是才人……”

“贤嫔稍安勿躁,”谢云深将澄泥砚放回案上,目光如炬,“臣只是觉得,这砚底的冰纹,与尹家当年遗失的‘砚心’印纹路相似。听说那印能映出人心,不知是真是假?”

皇后脸色微变,贤嫔更是猛地站起:“谢画师休要胡言!尹家的罪证早己……”

“哦?贤嫔怎知‘砚心’印是尹家之物?”谢云深步步紧逼,“此印乃当年太后亲赐,与尹家何干?”

贤嫔一时语塞,皇后连忙打圆场:“谢画师想必是记错了,来,明才人,把你的螺钿砚拿出来吧。”

尹若瑶知道,此刻若拿出玉印,便是不打自招。她忽然想起谢云深画中贤嫔的步摇,笑道:“臣妾的螺钿砚算不得什么,倒是贤嫔娘娘发间的碎玉步摇,与臣妾亡母的遗物颇有几分相似。”

贤嫔下意识地抚上步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谢云深趁机道:“臣曾在尹家旧物图录上见过类似的步摇,乃是江南沈家的独门手艺,不知贤嫔娘娘这步摇……”

这话如同惊雷,震得贤嫔脸色煞白。皇后眼中寒光一闪,却只能强笑道:“许是巧合罢了,时候不早了,赏砚会就到这里吧。”

离开长春宫时,夕阳正将宫墙染成金红。尹若瑶攥着衣襟里的玉印,只觉那温润的玉质竟透着丝丝寒意。谢云深替她拢了拢披帛,低声道:“皇后想借赏砚会逼出玉印,却被我们将了一军。”

“可贤嫔的步摇……”

“那步摇确实是沈家家传,”谢云深看着远处的角楼,“而沈家,正是当年替尹明姝伪造自焚现场的关键。”

晚风吹过御花园的梅林,残梅簌簌落下。尹若瑶望着谢云深被夕阳拉长的身影,忽然明白,这场宫斗宅斗,从来不是一人之力能应对。她从袖中取出那枚“砚心”印,借着最后一缕天光,只见印底果然刻着一行小字——“墨染真心,梅映砚底”。

“云深,”她将印递到他面前,“你说,这印真能映出人心吗?”

谢云深握住她的手,让玉印同时映着两人的倒影。夕阳的金光落在印面上,竟真的浮现出两朵交缠的梅影,一朵清冽,一朵炽烈。他看着她眼中的星光,轻声道:“能。就像此刻,它映出的,是你我的心。”

暮色渐浓,咸福宫偏院的暖阁里点起了灯。尹若瑶将“砚心”印放入螺钿砚的暗格,谢云深则在宣纸上勾勒着方才的梅影。烛光跳跃,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窗外的海棠花影随风摇曳,仿佛在见证一场以墨为誓、以砚为媒的深情,如何在波谲云诡的后宫中,坚守着最初的约定。而那枚神秘的玉印,终究是点燃了后宫平静表象下的引线,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紫禁城的夜色中悄然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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