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镜裂夜惊魂
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八十周年作品
深夜十一点,李铭的指节在旧木柜的缝隙里卡了第三次。
爷爷的老房子有股陈檀木混着樟脑丸的气味,他蹲在地板上,后颈沾着潮乎乎的汗。
上周二清晨接到社区电话时,他正站在国家博物馆的抗战文物展柜前,玻璃映出他白衬衫上皱巴巴的折痕——那是连夜赶写《重庆大轰炸时期平民生存状态考》时压出来的。
"铭子,你爷爷走得很安详。"社区主任递来遗物箱时,金属搭扣磕在他手背上,"床底下那个老木柜,他临终前特意说要你亲自动手开。"
此刻木柜终于"吱呀"一声裂开条缝,霉味裹着铜锈气息涌出来。
李铭屏住呼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半面青铜镜躺在褪色的红绸布里,镜面缺了三分之一,边缘像被利刃削过般锋利,隐约能看见几道蛛网似的划痕,最深处刻着"1945.9.3"七个小字,笔画里填着暗红,不知是朱砂还是血。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记忆闪回三个月前,爷爷躺在医院病床上,枯瘦的手攥着他手腕,眼睛亮得反常:"小铭,等我走了,你会明白'救己者即己'是什么意思。"那时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盖过了老人的低语,李铭只当是弥留之际的胡话,此刻盯着镜上日期——1945年9月3日,正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
"啪嗒"一声,铜镜被轻轻放在书案上。
李铭后退半步,台灯暖黄的光漫过镜面,残缺处却凝着团阴影,像张咧开的嘴。
他转身去翻书架第三层的《重庆抗战文物图录》,指尖扫过《陪都岁月:1945年9月3日受降纪实》的书脊时,玄关传来敲门声。
"李教授?"
声音带着点气促,是小敏。
李铭看了眼手机,十点五十八分,这姑娘向来踩着准点出现,今天倒迟了两分钟。
他开了门,穿薄荷绿卫衣的身影裹着晚风挤进来,发梢沾着雨星子:"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她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张姨包了荠菜馄饨,说你肯定没吃饭。"
小敏是他的科研搭档,游戏公司的全息技术专家,去年为做"抗战记忆全息重建"项目死缠烂打要他当顾问。
此刻她的运动鞋在地板上蹭出两道白印,径首走到书案前,盯着铜镜挑眉:"新收的宝贝?"
"爷爷的遗物。"李铭接过保温桶,馄饨的香气漫出来,他却没动筷子,"小敏,我可能暂时没法参与你的项目了。"
"又为了那什么'救己者即己'的谜题?"小敏转身,卫衣帽子滑下来,露出耳后银色的耳机线——她总说那是"第二大脑","老李头上个月还跟我视频,说你钻故纸堆钻得像块化石,现在倒留个谜语考你?"
李铭的手指无意识着铜镜边缘。
爷爷总说,历史不该是博物馆玻璃柜里的标本,是活人身上的体温。
他做研究时总爱蹲在老茶馆听老人唠嗑,说"口述史里的叹息比档案里的铅字烫人"。
此刻镜上划痕硌得他指尖发疼,他想起爷爷临终前突然清晰的眼神:"那面镜子,藏着我们李家的命。"
"我查过爷爷的档案。"他抬头,"1945年9月3日,16岁的李明远在重庆街头被人救了——档案里没写救人者的名字,但爷爷说,那是'另一个自己'。"
小敏的动作顿住了。
她弯腰凑近铜镜,发梢扫过镜面:"所以你觉得这镜子是时空媒介?
李教授,我做全息投影能把八百壮士还原得活灵活现,但穿越......"
"不是穿越。"李铭打断她,"是闭环。
爷爷说,救人者的长相、说话的声音,都和他后来在镜子里看见的自己一模一样。"他喉结动了动,"上周整理爷爷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镜裂时,吾归处即吾来处。
'"
小敏首起身子,卫衣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两下。
她盯着李铭发白的指节看了三秒,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背:"行,我陪你查。
但明天上午十点,抗战纪念馆的全息设备调试你必须到场——"她晃了晃手机,"馆长说有件'能激活记忆的宝贝'要给我们看。"
李铭想抽回手,却被她攥得更紧。
这姑娘的手总是暖的,像台永不断电的小太阳:"你爷爷要是知道你为个谜题熬出黑眼圈,能从坟里爬起来敲你脑门。"
他到底没再拒绝。
小敏走的时候,玄关的风铃叮铃铃响了两声,雨己经停了,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书案上织出片银网。
李铭把铜镜往亮处挪了挪,残缺处突然泛起涟漪——不是光线折射,是镜面本身在波动,像块被投入石子的水潭。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指尖刚触到镜面,锋利的边缘便划开一道血口。
李铭倒抽冷气,血珠"啪"地落在镜心,波动突然剧烈起来,空气中浮起焦糊味,像烧着的棉花。
他想缩回手,却被某种力量吸住,耳边炸开刺耳鸣响——不是书房的寂静,是空袭警报。
"快躲防空洞!"
"妈妈,我的糖人!"
孩童的哭嚎、木板坍塌的轰鸣、夹杂着"日本投降了"的喊叫声,潮水般涌进耳朵。
李铭踉跄后退,撞翻了椅子,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黏在镜面上:火舌舔着青瓦屋顶,穿粗布衫的少年被气浪掀飞,后背撞在断墙上,额角的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那张脸,和爷爷相册里16岁的照片分毫不差。
"爷爷?"他喊出声,喉咙发紧。
少年的眼睛突然转向他,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光,李铭浑身发冷——那不是1945年的目光,是他上周在医院,爷爷弥留前望向他的眼神。
"救己者救己......"
低语混着警报声炸响。
李铭转身去推门,木质门框扭曲成波浪形,玻璃窗户渗出黑色黏液般的阴影。
他踉跄着扑向书桌,铜镜震得跳起来,镜面裂开蛛网纹,一道白光裹着焦土味的风劈头盖脸砸下来。
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秒,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和记忆里爷爷的声音重叠:"小铭,当镜子吸走你的时候,别害怕。"
书房重归寂静。
半面铜镜躺在书案上,缺口中映着月亮,像只独眼。
被撞翻的椅子倒在地上,保温桶滚到墙角,馄饨的香气散了,只余冷掉的汤水在地板上洇出片暗渍。
窗外,月光正浓。